作者簡介
若望‧天倫──原籍廣東東莞,一九六八年出生於香港,自小活躍於堂區服務,一九八一年加入官塘耶穌復活堂‧聖芳濟沙勿略輔祭會,從此與禮儀及靈修結下了不解之緣。其後更進一步參與教區團體的服務,一九八五被委任為「香港教區輔祭聯會」之幹事,一九八九年被選為會長,其間更被委任為「教區禮儀委員會」之委員,代表輔祭就教區在禮儀方面的政策給予意見。一九九五年被委任為「教區青年牧民委員會」首屆的委員。
拒絕頹廢 ‧ 中年再生
若望‧天倫──原籍廣東東莞,一九六八年出生於香港,自小活躍於堂區服務,一九八一年加入官塘耶穌復活堂‧聖芳濟沙勿略輔祭會,從此與禮儀及靈修結下了不解之緣。其後更進一步參與教區團體的服務,一九八五被委任為「香港教區輔祭聯會」之幹事,一九八九年被選為會長,其間更被委任為「教區禮儀委員會」之委員,代表輔祭就教區在禮儀方面的政策給予意見。一九九五年被委任為「教區青年牧民委員會」首屆的委員。
*媒介:公教報──禮儀專欄(一九九一年二月一日)
備註:本文曾於一九九一年二月一日的公教報【禮儀專欄】中刊出,是作者的處男作。但當時基於字數限制,禮儀專欄的編輯,只讓文章的後半部,即記載禮儀的部份刊出,而前半部講述旅程的內容就慘被刪剪!現在刊出的是原裝正版,全無刪剪的版本!感謝閱讀。
若閣下每年也參與平安夜的感恩聖祭,有否感到堂區的禮儀,年年如是,有點乏味呢?本人就有這種感覺。每年的聖誕節也如常為堂區作輔禮工作,但今年在天主的巧妙安排之下,以朝聖者的心態,渡過了一個難忘的聖誕節。
好幾個月前,小弟曾到訪大嶼山的「熙篤會聖母神樂院」,經歷了人生第一次的個人退省,期間認識了一位教友,她在香港政府的新聞署工作。在某一次的電話談話中,她對我說:「你今年想怎樣渡過平安夜呢?我每年都在神樂院裡渡過,這裡的傳統舊式禮儀很特別,若你作為輔祭,喜歡禮儀的話,這晚的祈禱氣氛必會令你感動。」,嘩!這麼吸引?身為輔祭的我,一個專門研究禮儀和禮節的人,實在非常喜歡傳統、莊嚴而隆重的禮儀,但生活於現今的香港教會,實在沒有這種機會。只可惜,我身為輔祭,大節日必要輔禮,我不能丟下堂區的工作,到修院去渡聖誕。即使我到了修院,這裡有很多神父修士,未輪到我這位小小的輔祭走上祭台,我必定沒有機會履行自己的責任。怎算好呢?天主似乎應允了我的祈禱,早已為我安排了一切。先後與輔祭會會長和堂區神父商討過後,得知今年堂區在聖誕期內的禮儀沒有甚麼特別,應當有足夠人手,我正好乘此機會,去探望神樂院的神父修士。這樣證明了,沒有我,這個地球亦會轉動!我一向都是「可有可無」的!過了數天,我再與蔡姊妹聯絡,說我已經通知了神樂院的神父,將會跟他們渡聖誕,會在神樂院裡跟她見面。驚奇地她對我說:「對不起!我的親人在美國有急病,我要用此假期去探望她,所以我今年不能到神樂院了。你去吧!那晚的禮儀必會令你喜歡。」,我明白了,這真是天主的旨意,我現在了解到她的角色,上主只是藉著她的推介,令我得知這個訊息,也證明了,我今年是注定了要跟修院裡的神父修士們慶祝聖誕。「就讓上主的旨意在我身上成就吧!」(路 1:38)。
十二月二十四日,當天我還要上班,下班後回家收拾行裝,晚七時正出門。到了中環的卜公碼頭,還趕得上那班渡海小輪前往坪洲。可能因為穿了太多衣服,感到有點悶熱。四時過後,坪洲已沒有小艇前往神樂院,我必要先乘小艇前往愉景灣,然後步行到神樂院。在船上坐下來我才想起,從前求學時期,曾因為害怕黑夜登山而放棄了「D.E.A.──愛丁堡公爵獎勵計劃」的野外訓練課程,現在究竟是甚麼力量,驅使我獨自穿過黑夜的山谷?相信必定是「聖神的推動力」!八時半到了愉景灣,購買了少許乾糧,準備迎接上主給我的考驗。
昂然踏上了征途,沿途歡迎我的,只有犬隻的咆哮聲。走過了有人居住的村莊,登上了無人的山脈,樹林裡偶然傳出怪聲,令我感到慌張。我在心裡暗自祈禱說:「縱使我走過死陰的幽谷,我不怕凶險,因上主與我同在。」(詠23:4)。雖然已經穿上了不少衣服,但郊外地區的氣溫仍然異常寒冷。穿過了寂靜的山脈,到了著名的「苦路」。若閣下曾到訪過神樂院的話,也應當體驗過,走這條苦路「異常痛苦」,而我要走的正是最斜、最難走的一段。我帶著疲倦的身軀,從苦路的第五處開始,向神樂院進發。
九時十五分,路過了客廳,聽到了少許人聲,看來有人還未入睡,但大門已經鎖上,我不想打擾他們,只好往上前往修院。修院裡所有房間已關了燈,神父們似乎為了準備子夜彌撒而稍作休息。那麼,我該怎樣做呢?雖然我知道哪一位神父和修士住在哪一個房間,但我怎能打擾他們?聖堂的門也被鎖上,我只好走到二樓的走廊,人稱大趙神父的趙納德神父的房間的門外坐下,好讓他出來的時候能看見我。
寒風刺骨!在靈靜的環境下我漸漸進入了祈禱的狀態,外來的聲音愈來愈弱,耳朵內所聽到的,只有身體疲倦所發出的聲音,從下而上震上耳朵,再進入我的腦袋,雖然不太舒適,但也可以作為一個準則,若我偶然分心的話,只要能再次聽到這種聲音,就等如找到了焦點,我便能繼續默禱。對不少人來說,要自己的心靈「完全」靜默去祈禱一分鐘也很困難!我也有這種缺陷。雖然我在這所修院的聖堂裡,曾經體驗過「完全」投入去反省大約半小時,但相信以後很難再有相同的體驗了。我看見法碧修士的房間亮了燈又關上了共有三次,最後,大約到了十時半左右,他終出來了。我怕他在黑暗中看見人影會感到驚慌,便亮著電筒讓他看見了我。他似乎認出了我,並驚奇地問到:「哈!你何時來了?」,我隨即回答:「大約九時左右,我從愉景灣步行過來的。」。他便說:「乖!這麼辛苦也要前來!」我又看見了手持拐杖的麥志誠神父,從另一邊的走廊走了過來,又問了我相同的問題,不過他以英語發問。走進了聖堂,其餘的教友亦紛紛來到,看來彌撒前必有晚課。我等了好久的大趙神父終於出現了!我似乎給了他一個意外的驚喜,但記憶所及,我早已通知了朱神父,他怎會不知道我將會回來呢?這樣我開始有點擔心,這晚我可能沒有地方睡覺了。
若閣下曾到訪過神樂院的話,應當知道,這裡的聖堂被木凳分為兩段,前面近祭台和聖體櫃的一段,只准許神職和體驗生活的青年人進入,而我很幸運,神父修士們也喜歡我內進與他們並肩祈禱。沒辦法!輔祭在神父心目中永遠是有特權的!修士在門外鳴鐘後,眾神職也紛紛入座,晚課如常由趙院長以手上的小木棒,在檯上敲一下作為開始祈禱的訊號。而我就有幸站在他的身旁,在他的指導下學習祈禱。「幗」的一聲之後,眾人也站了起來畫十字聖號,並向祭台及聖體櫃的方向鞠躬,由院長領唱了第一句【對經】之後,其餘的人就接著頌唱:「天主,求您快來救我!上主,請您速來助我!光榮歸於父...。」。唱過了數篇「聖詠」的詩篇之後,便座下聆聽聖言。平常的日課,只恭讀一段聖經或神修著作,但這晚共聽了四、五篇。惟一美中不足的,就是他們的語言,是以普通話並結集了一些北方話為主,而只懂廣東話的我,在祈禱氣氛旺盛的情景下,也能投入地與主溝通。我發覺,我愈來愈喜歡祈禱。今晚的對經和讀經,似乎是為節日而特選的,唸完了信友禱文及集禱經,再頌唱國語版本的【天主經】結束晚課。
神樂院的日課,特色在於全部以傳統的「頌唱」形式進行,而這種祈禱方式,對我影響甚大。自從來過這裡退省之後,現今在繁忙的大都市裡,不論何時何地,在乘車或在街上行走時,只要感到心煩意亂,我便可以閉上眼睛一會,讓心靈平伏下來,向天主訴說自己的情懷。然後,自會回復信心去繼續自己的生活。這種技巧,正是從神父們這種祈禱方式中領悟到的。
晚課雖然已經結束,但祈禱的氣氛還未減退。神父們積極地準備禮儀,我也幫助修士們佈置祭台。雖然沒有機會參與輔禮工作,但早就料到,輔祭只要站在聖堂裡,就肯定沒有休息的機會,必有他的用途。我給一向司琴及領唱人稱三趙神父的趙賴波神父一手拿著,要我負責第二篇讀經,而第一篇讀經、答唱詠及信友禱文,則由另一位來「體驗生活」的兄弟負責。好吧!只要能夠為禮儀服務,不論以何種方式,輔祭也會義不容辭的!事前我有很多猜測,這裡是守嚴規的修會,大節日的禮節,必會異常複雜,可能全部都是梵二之前的做法,又可能全部使用拉丁文。誰不知...!竟然...簡單得令輔祭不敢相信。神父再次鳴鐘,表示感恩祭即將開始。進堂的只有一位主祭和四位共祭神父,並沒有作輔禮的修士隨隊進堂,沒有吊爐、沒有蠟燭、沒有十字架。噢!我的天!這會成甚麼世界?輔祭們失業了!這是輔祭們不能相信的。禮儀一半是用廣東話,另一半是用普通話、結集了一些北方語進行,可算得是「多聲道」禮儀。讀過了第二篇讀經之後,神父以不太標準的廣東話宣讀福音,而福音前歡呼並沒有伴以蠟燭遊行,更沒有使用吊爐向經書獻香,只有主禮神父獨自舉揚著福音書,漫漫地走到讀經台。回想整個感恩祭,最令人驚訝的,卻是竟然沒有神父講道!不過我認為,基於語言問題,若要教友們聽一些聽不懂的道理,不如給他們多些時間靜默祈禱更好。靜默了一會,主祭站起來帶領信經,接著是信友禱文,結束了【聖道禮】。
聖祭中不可缺少的一員──「輔祭」終於出現了!實在令我興奮!因為我不相信,在感恩祭中,沒有「輔祭」也可以成事的!證實了輔祭們還沒失業!不過他是一個身材矮小、肥胖的白頭翁,並沒有我們年青一輩的輔祭那麼瀟洒、豪邁。但是他的禮儀修養,卻遠遠凌駕我們眾輔祭之上!他把所有祭品放在一個托盤上一拼拿出來,莊重地從祭衣房走到祭台邊,給主祭奉獻了酒、水和洗手以後,把其餘的東西放回托盤上,一拼帶回祭衣房。整套禮節,就是這麼簡單!看著他的眼神,就能確定他從沒有注意四週的環境事物,一心以全副精神,全程投入地跟主祭奉獻聖祭,把自己的祈禱、服務融匯在禮節當中,亦從禮節當中,清晰地表達了祈禱的意向,給信眾做了模範。我到了這刻才明白,輔祭在禮儀中的作用,看著他的表樣,我們做信眾的,實在不能不渴望跟他一樣與主結合。回看我們年輕一輩的輔祭,輔彌撒時的表樣,心裡只顧慮著是否站在受人注意的位置、動作是否會被人欣賞、有沒有做錯禮節等等,留心著有甚麼突發事件,神父有沒有不滿的目光等等。腦子裡運行著的,絕不是忘我的祈禱,而是下一個禮儀程序!而這一位老修士的表現,簡單而純熟,莊重而謙遜,就像一位服侍了主人多年的老僕人一樣。我曾經有多次教區禮儀的服務經驗,常常跟主教一起奉獻聖祭,與不少輔祭和修生合作過,但我從來沒有見過,一位像他這樣的輔禮人員。看到這裡,我亦提醒了自己,現在是集合眾人祈禱的時刻,我不應當自私地只顧著欣賞人家輔彌撒,禮儀的重心並不是「主祭」或「輔祭」,而是基督的臨在。幸好天主在此時此刻喚醒了我,好讓我能繼續投入地獻上祈禱。領受了聖體、聖血,頌唱了國語版本的《無數天使空際臨》,透過主祭的祝福,感恩祭便宣告結束了。
我的天!一個大節日的禮儀,竟然可以簡單得像「平日彌撒」一般,但它帶來了的,卻是從來未體驗過的祈禱!原來禮儀的最高境界,就是「反璞歸真」!在羅國輝神父的多篇禮儀著作當中,常常提醒我們,禮儀要盡量省卻「繁文縟節」,我到了這刻才明白箇中的奧妙。但是,要我們年青一輩的輔祭,達到像老修士們的境界,實在是天方夜譚。他們由【梵一】輔到【梵二】,體驗到整個禮儀的轉變,在禮儀改革的洪流中不斷更新,更何況他們所渡的隱修生活,是工作、神修和祈禱的大結合?與那些只為了踢足球而回聖堂的輔祭們相比,實在有天淵之別。而且我相信,即使是神父,也不可能每一台彌撒都能投入地主持的!總會有分心的時候,何況我們輔祭呢?從此我不敢再次驕傲了!我一向以為自己是輔祭中的精英,但看過了隱修士們的表現後,實在「甘拜下風!」。
禮儀完了,但祈禱並未完結。大趙神父領我到了客廳安排房間。要我一個人頂包這麼大的「套房」,我實在不太習慣,不過到了這時候,似乎沒有別的選擇。神父坐下來跟我談了一會,問我旅途上是否辛苦,有沒有帶備電筒等等。他又說:「朱神父說你上午來,我整天也見不到你,以為你不來了。」。我很內疚自己令神父老人家擔心,更不明白,為何會出了誤會。最後神父對我說:「乖乖!好好地睡一覺吧!明早七時做早課。」。我亦回答他說:「您老人家也得早點睡吧!您明天還要工作。」。給他行了平安禮,送他出了門外,我看見聖母亭的燈光仍然亮著,好幾位教友和其中一家大小還站著祈禱。似乎眾人都不願意讓祈禱的心平伏下來,好讓它繼續燃燒!爆發!直達上主的台前。
在我一生二十多個平安夜當中,這一個算是最平安的一夜了!上主在我身旁的臨在,加上神父們對我慈父般的愛護,這一夜實在畢生難忘!
我明年會不會再到神樂院去渡聖誕?不知道!且看一看上主的安排怎樣吧!感謝天主!
-完-
赤子豪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