輔祭的感慨

某年「全港輔祭日」禮儀後聖依納爵小堂門前全體大合照

作者:天  倫    作品日期:1999年11月14日

        某天回家,收到了一封怪信,信封上沒有註明寄件人,裡面只有一張字體魯草的便條,上面寫著:「可愛的天崙你好:祝主內平安快樂...。」看完後,我便立即拍打自己的大腿說:「真糟!又來了!又來了!」。原來是隱修院裡,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修士的來信,因為我已有一段時間,沒有回去修院看他,而他又需要我替他買藥,便寫信給我,並鬼鬼崇崇的,託一位修女,帶到修院外邊寄出,希望我看到後會回去一趟,了解他的需要。本來,這封信真的令我非常感動,「可愛的天崙你好... 」,這樣表示,我這個卑微的小輔祭,在這位老修士的心目中,已有了一定的重要性。可惜這位胡塗的老修士的作風,就令我有點害怕。不過,既然他寫信給我,我就得有點回應。我回信給他說:「您老人家不用擔心吧!小輔祭並沒有忘記您,只要一天您還把我看作是您的兒子,我總會服侍您老人家,直到您終老...」。我並答應了他,在該主日回去探望。這裡還有一個疑問,他在信件的下款自稱是神父,實在奇怪!我認識了他多年,一向都知道,他是一位修士,從前我也寫過文章,讚揚他輔禮時的表樣(參考文章──《隱修院的平安夜──1991年》),現在怎麼搖身一變做了司鐸?輔禮者將會成為主禮者的說法,在這個世代,已經不復流傳。雖然我比從前少了回到修院,若某一兩位年青的修士已經晉鐸,但我不知道的話,此事就可以理解,但怎麼可以七十多歲還可以晉鐸?真的莫名其妙!此事需要求證。

        主日,我回到修院探望所有父親,跟他們一起唱經。就得知他原來真的做了神父!還有很可愛的謝修士,也一同晉了鐸品!我的確有點內疚,兩位父親晉鐸這樣的大事,我竟然不知道,我實在不配當神父們的孩子。這對我來說,真的是一項奇聞!兩位都是七十多歲,這樣又見證了經上的一句話:「在天主面前沒有不可能的事!」(瑪 17:20;谷 10:27)。記得當我還是剛二十出頭的時候,當年陳子殷神父常勸勉我,要早點向修會或教區的修院敲門,否則我三十歲過後,就很難再有機會。而且據我的理解,一般修會的神職,在很年輕的時候,就要決定自己的去向,要做司鐸或是終身做修士,作了決定就不應當後悔,這次事件,的確令我有了新的看法。我的確荒廢了不少光陰,辜負了陳父親對我的祈望,這個夢想,本來早已幻滅,我以為自己一輩子都要當神父身邊的小輔祭!替神父倒尿洗內衣褲!不過這次事件,又像是給了我一個啟示,七十多歲都可以晉鐸?我是否還有機會?只要我還有命的話,就算我到了七老八十的時候仍有機會?

        其實,這件事給了我最大的啟示,卻是自己的無知。從前我做會長,做委員,要為教會解決問題,說話時都很有力,自命對教會內的事物都瞭如指掌,對自己的看法非常肯定。自從我常常都跟隱修會的神職們一起之後,就不自覺地減低了自己做人的氣焰,說話不再像從前那樣驕傲,因為我發現了自己,原來對教會並不是瞭如指掌,很多事物我都無緣碰上,根本就不可能充當專家,甚麼事情都應當以天主為中心,多祈禱少爭議。近年身邊的輔祭兄弟們都常取笑我說:「你老了!從前的你往那裡去了?你從前做事時的幹勁、說話時的膽量、說服力往那裡去了?從前認識你的時候你不是這樣的!」,事實上我的確正在轉變,我不知道,這算是變好,還是變壞!我也不知道,自己是因為領悟了甚麼,而漸趨成熟,還是因為過去的經歷,而對教會感到失望才作出改變;我也不知道,天主喜歡從前的我?還是現今朝這方向去成長的我?我真的不知到!我只知道,每個人在天主的引導下,都會有所進化,而我就正在進化,這是靈魂的本能。況且,過去的經驗告訴我:這個世代的教會的確非常奇妙!每天在人為下都有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,很多事情根本不能用理智和邏輯去推斷,誰是誰非,只有天主才會知曉,不去參與才是最自保的方法!「Walk away is the way.」。

        說回這位胡塗的老神父,現在要習慣稱他為「神父」了!實其對輔祭來說,這是一件苦事,世上多了兩位司鐸,就等如多了兩個人去管教自己,不是一件好事!那天我回到了修院,他看見我就非常開心,像見到了救星一樣!原來我上次買來的藥膏已經用完,要我為他再買。就是這麼簡單?為甚麼不寫在信上?記得他好幾次致電我的傳呼台留言,都因為語言不通而弄得一團糟!所以我常建議他,找一位懂廣東話的人,也許是年青的修士或神父替他傳話,可惜他十年如一日,也說同一句說話:「我跟你之間的事情,不能讓任何人知道!你千萬不要告訴院長!」。我心想,這是甚麼的一回事?我與神父之間並沒有甚麼不可告人的秘密!我只是幫助神父們買藥、照顧他們日常的需要,這些都是正大光明的事,為甚麼不許別人知道?買藥膏這麼平常的事,假如找不到我的話,修院也會派別人去做,為甚麼神父只信任我一個?修會會士們之間不是情同手足、稱兄道弟的嗎?怎麼現在好像互不信任?其他人很難相處嗎?為甚麼他這麼怕院長?這位老院長很苛刻的嗎?看來又不像是。總之,不知多少次,我幾乎被這位胡塗的老神父氣死了!我常跟弟兄們說笑說:「可能我將來的死因不是癌症!亦不是心臟病!是被神父氣死的!」。

        究竟為甚麼,我會這麼怕照顧老神父?我不喜歡老人家嗎?其實應當說:「我怕老神父過份依賴我。」這是基於個人的一些艱苦經歷,是有跡可尋的。

        還記得當年的艱苦日子,美籍的麥神父,因為完全不能照顧自己,而修院又因為聖召短缺,沒有足夠的修士照顧長期病臥的老神父,院長便把他送往「聖瑪利安老院」去,後來他像是老人癡呆,很多人,包括同修會的兄弟都未能辨認,但卻認得出我。每逢週末、主日及假期,或有時候,我因外勤工作而早了下班,我必會去看看他,或更正確的說,去侍奉他。最糟的,是每次到步時,修女總是向我投訴:「他今天很不聽話,不願意修女為他洗澡。」。是的,我也勸勉過他不少,可惜以他的精神狀況,他根本不會明白。他為安老院的修女和員工所帶來的煩惱,實在可以理解。各位可以想像一下,如果他是一位普通的老人家,修女們大可以按本子辦事,那管他是否喜歡!可惜他卻是萬人敬仰的「司鐸」!修女們最專敬愛護的「司鐸」!無論要多辛苦,多受氣!修女們總會好好服侍!令他開心。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,修女最後都會邀請我來幫忙,這事最終都會由我去做,而我亦非常樂意。但長期持續下去,就開始有點疲累,始終我不是護理人員。後來,他的情況日益嚴重,常常都發脾氣,不許照顧他的女工,替他清潔大便,但當我走進他的房間時,他就立即向我展示,他已經失禁,要我替他清理,原來他記得我大概何時會到,一直在等我。那位專責服侍他的老太太,常常向我訴苦,說他真的非常麻煩!不知道要怎樣照顧他才對,她好像對自己工作有點心灰。有一次在醫院,我走進他的病房,看見他在嘗試穿上衣服,並很興奮地問我說:「噢!你來了真好!我正在等你!你的車輛到了沒有?我現在就要回修院去。」,我看到他用來注入鹽水的玻璃瓶,破碎了在地上,而插在手裡的針頭也被扭曲。幸好我在這時出現,否則不堪設想!我便立即通知當值的醫護人員,護士們都怕了他,立即致電醫生並清理現場,避免危險。原來,他嘗試逃跑已不只一次!醫生就乾脆批准了他出院的要求,我便立即致電到安老院,請她們派車輛來迎接我們。我心想,我平常探望他的時間都沒有固定,有時間就會去,為甚麼我常常會在最適當的時候出現?每當神父最需要小輔祭的時候,我就會出現?這麼神奇?世事有這麼多的巧合?只能夠解釋,是天主的旨意。

        這段期間,他為我的身心和精神,的確帶來了很大的困擾,每逢週末下班,我甚麼地方也不敢去!因為我知道,神父需要我這位小輔祭!其實,每逢週末和假日,我有很多活動和會議需要參與,神父們又需要我為他們修理電腦,為了他,我的身心都非常疲累。

        有時候我會想:神父們壯年的時候,對教友們的確無微不至,八乘的神父會非常盡責,一乘的更願意超出負荷!我常常跟弟兄們說笑說:「我們常叫『神父!神父!』,因為他們有『神』一樣的魄力!」,令我們感到實在無以為報!所以令我非常佩服!但難道他們老了已後,就要我們全力賞還?每當我回到修院,都會向院長報告他的情況,老院長常常都勸勉我說:「不要理會他吧!你理會不了的!年青人要把握時間,做更多有意義的事。既然我們把他送到了安老院,就由安老院的人去照顧他吧!你回去做你自己的事!」,是的,老院長說得對,我太多事!不過,聽來就很容易,但實際上就沒有這麼如意。每逢週末上午,我在辦公室裡計劃未來兩天的事,我都在心裡跟自己說:「今天我不到安老院吧!不看他一次,他不會自殺的!沒有我,這個地球亦會轉動!讓修女們嘗試去收服他吧!」,但是當我抬起頭來,就像看見苦象上的主耶穌,頭帶著刺冠,血流滿面的對著我哭,這樣我就會回心轉意。我一生中已不知多少次,嘗試訓綀自己,成為一個鐵石心腸的人,這樣對我會好一點,可惜未能成功。我實在敵不過自己的良心,敵不過上主的慈愛!也許我一生都要為驢為馬。也許這樣能夠減輕修女們的少許負擔。在這段時期,我常常都責備自己說:「我不應當答應天主,要為衪照顧所有老神父...常常充當神父們的孩子...我不應當...!」也許天主在考驗我的愛德和忍耐力,可惜我應付不了。我好像無法實踐,我對上主的承諾。

        這段艱苦的日子,的確為我留下了少許陰影。人就是這樣的動物!當天主不理會你的時候,你就會祈求天主給你使命。但當天主重視你的時候,你又會認為自己的十字架太重!最初創造天地成功,最令天主欣慰的,就是這班可愛的人類,但到了最後,令天主最厭惡的,又是這班可惡的人類!

        現在麥神父已經不用再受苦,回到了天主的懷抱,但願這位可愛慈祥的老神父,在遙遠的天國裡還記得我吧!但願他老人家知道,我現在的生活很糟!希望他會繼續為我祈禱。同樣地,前段我問了一個問題:「為甚麼我常常會在最適當的時候出現?每當神父最需要小輔祭的時候,我就會出現?這麼神奇?世事有這麼多的巧合?」,而當我真的太忙,停止了,越來越少去探望他老人家之後,某天就收到了他死訊,這是巧合?還是天主一早就寫好了的劇本?目的只是要我一生內疚?而這件事過後,我的確有一段短暫的時間,拾回了自己的生活空間,我以為天主已經放過了我!不再向我追討我對衪的承諾!但現在又來一個?難怪我會拍打自己的大腿喊說:「真糟!又來了!又來了!」。 這實在是天主給我的懲罰!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!我現在常常求天主說:「對不起!我當天只是一時衝動!才會向你起誓,但我現在發覺,我應付不了!可否給我一條生路?我還有許多理想仍未達到!我要賺錢到外國進修...要周遊列國,認識各地的風土人情...我很想步行到羅馬晉見教宗!我還想......!」。我真的不想擔當恐怖片【司鐸纏身續集】的男主角!我擔當不起!我已經做了一集!不想再做!我沒有這樣的福份!

        我現在唯有多領聖體,因為聖體是力量的泉源,唯有聖體才是苦難者的慰藉。

某年香港傳教節破天荒150名輔祭輔禮,可能是香港教區歷來的最高紀錄(做指揮官做到氣咳!)。
小弟為1989年11月26日全港輔祭日設計的請柬
小弟為1991年9月29日全港輔祭日設計的請柬(正面)
小弟為1991年9月29日全港輔祭日設計的請柬(背面)

        每天早上醒來,面對著鏡子,當我看到了自己,那富又舊又殘的樣子的時候,就會驚歎「歲月摧人」!再看一看,從前在模特兒學校裡拍的樣板照片,就更加心痛!真想揮拳打破眼前的鏡子!「從前的我往哪裡去了?」,我不禁問問自己。記得我還是十八廿二的時候,我的電話簿裡,密密麻麻的,都是女孩子的電話號碼,我幾乎每次到溜冰場和保齡球場都結識到新朋友,但我最終都沒有跟她們約會。「我本來可以用作交際的時間,用來做了甚麼?我的青春為誰貢獻了?轉眼間又三十出頭了!十年前的我有甚麼理想?現在又達到了多少?」,我常常問自己說。似乎是一事無成!「我的時間全部往哪裡去了?不是大部份都給了教會嗎?是否值得?」,不過每天都找不到答案,似乎只有天主才會知道。

        看到了這裡,許致昌兄弟必會大聲疾呼說:「你撒謊!沒有跟她們約會?你不會放過任何機會的!快去驗身!」,或會說:「是的,你沒有約會她們,是她們約會你!」,常常都有人質疑這點,若弟兄們不相信我的話,我也沒有辦法!

        我只知道,自己的臉色愈來愈差。是的,每天加班一兩個小時,然後又要在醫院裡服侍神父,到十時後才去吃飯,回家後又要整理一大堆文件,電子郵件又要回覆...,很多時要到了深夜才能睡覺,甚至沒有得睡!何來好的臉色?如果我做的一切,都是有價值的話,我都感到安慰,可惜沒有途徑顯示我的成績。做了十多年輔祭,已經具有足夠的經驗告訴自己:「你做的一切都會徒勞!始終會被否定!」,因為我太了解本地教會的文化,神父們常以他們的態度和行動表達,「輔祭」是「可有可無」的訊息!甚至好像在說:「是多餘的!」是的,我認同,教會建立的時候,的確沒有輔祭的角色,只有執事,輔祭的確是可有可無。但既然這個職務,已有了相當的歷史,有它一定的作用,神職們又為何要這麼強調這一點?像是要把我們從教會中除去似的!有這樣的必要嗎?

        在我的一生中,有幾件事情,令我有最大的感慨,第一件,就是我在任於教區輔祭聯會做會長的時候,我和弟兄們曾經合力,用了接近三年的時間,為聯會做了一份新的會章,因為原有的會章,已是大約二十年前或更早期的作品,不知道是上任或是前任主教所簽署的,可能當時我還未出世!由於年代差距甚遠,當中很多條文已不合時宜。我們就得合力,做另一份切合時代需要的會章,方便在我們卸任之後,能夠為我們的接班人,留下一份指引。亦因為本地的教會,不再重視輔祭的培育,我們就得辦好這個團體,自力更身,替教會去發展,為教會培養更多聖召,減輕神職人員的負擔。這就是我們當年的理想和目標。這項任務的確異常艱鉅,可惜得不到教會的體恤。因為我們當時都很年青,沒有這方面的經驗。我們不想過份依賴神師,又想減輕教會對輔祭們的負擔,不想請求教會官方派員協助,便盡量使用自己的力量去做。搜集資料、分析、草稿、討論、修改,再搜集資料、分析、改稿、討論、又再修改...。這樣,便用了接近三年的時間,當年那位來自方濟各會的神師,陳滿鴻神父都算有情有義!這麼嘔心瀝血的事情!竟然也願意跟我們一起做!這位神父很慷慨,常常跟我們分享他在西方國家的服務經驗,這些知識都是香港教友沒有的,讓我們充份了解到,香港這個極度獨特的教區,跟其他地方的作風迥然不同,也令我們那一代的聯會幹事明白,我們的理諗只可以應用到其他教區,在香港恐怕永無法實踐,也許我們只是找錯地方出世。

        另一位要感謝的是輔祭聯會的另一位神師,就是陳國輝神父,所以其實教區神父當中都有好人的,小弟最早期對對於「電腦文書」的既念都是從他而來,他是少數都仍然著重輔祭職務的教區神父,也可能是「最後一代」願意支持輔祭職務的教區神父。

        我記得,我們正式遞上主教公署,請求審核的時候,應當是一九九二年左右的事,可算是我卸任前,最後一件重要事務。不過直到我們整個班子卸任後,主教仍未簽署。這樣我也可以理解,以主教公署的工作量,他們受理已經很好!要用三兩年時間去批核,我們都欣然接受,早就有了心理準備。可惜這多年來,雖然我不太認識近幾任的幹事團成員,但我藉其人的關係明查暗訪,就得知主教大人仍未簽署!據說主教公署用了慣常的手法去應酬他們,跟我從前面對的大同小異。就是當你們偶然查詢的時候,他們就修改了某一兩句,然後又提出了少許建議,說這部份應當怎樣修改,那部份應當怎樣。儘管你們的效率多快,在三兩個星期內回覆了新草案,但他們下一次回覆你的時候,都可能是一年半載之後,接著又重複這個動作。主教公署這種「敷衍」的手法實在令人厭惡!直到現在,最近我亦托人打聽了此事,答案如是。從前我們遞交草案的時候,香港只有一位主教,現在多了兩位,但教區做事的態度,似乎沒有太大的改變。現在是甚麼年頭?我的頭髮也開始白了!我不太相信,這麼大的教會,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!只是一份幾頁紙的團體會章,又不是甚麼教會憲法!審核了十年八載都未有結論?實在不可能令人信服!很可能到了我入土為安之日,我們的心血仍然石沉大海。這樣就很清楚地顯示,這個地方教會對我們輔祭的定位,可說是把我們視同無物!因為他們連自力更身的機會都不給我們。如果我們這班人在教會中消失以後,會令神職們開懷歡樂的話,主教們應當公告天下!讓我們有所適從!

教區輔祭聯會神師陳滿鴻神父與一眾輔禮人員及羅國輝神父於【聖母年閉幕典禮】後合照
某年全港輔祭日輔祭聯會各幹事合照
某年全港輔祭日與格普黎神父合照
當年小弟雖然是會長,但個人魅力似未算很足。(樣子頗遲鈍)

        另一件事於一九九五年,當時我已經退隱江湖,很久沒有過問教會的事。我還搬了家,轉了傳呼機號碼,只有隱修院的神父們,和某幾位獻主會神父,跟我保持聯絡。某天下午,我收到了一位陳先生的傳呼顯示,我還猜想,是公司的客戶或是朋友,更以為是銀行追數!便回覆了他,才得知,他竟然是慈幼會的陳鴻基神父!我感到非常驚呀!便問他說:「神父怎麼還記得我呢?」,他就回應說:「為甚麼不記得?神父怎會忘記輔祭?」,懂得這樣說話!證明慈幼會神父哄輔祭很有一套!怪不得該會的聖召大部份來自輔祭。其實令我最驚呀的,卻是他為甚麼找得到我,為甚麼會有我的傳呼機號碼等等,他必定是下了一些功夫,打聽我的消息才找得到!慈幼會神父做事的主動和積極態度,實在令人欽佩!這件事有點像三國時代的歷史,劉備去找諸葛亮的故事。我心裡想:「必定是有我信任的兄弟出賣了我!」。原來,教區將要成立一個新的委員會,專責青年牧民事務,替教會制定政策,他們很希望會有輔祭的參與,協助教會策劃青年牧民事務。最初我都不斷婉拒,因為我沒有信心。作為教會的忠僕,我很清楚,這可能是另一個陷阱!我既已避世就不想再踩進去。但在神父的積極遊說之下,我又開始軟化。神父說,現在輔祭聯會的幹事當中,只有兩位資深輔祭,會長陳兄弟已經是禮儀委員會的委員,我的老拍檔范兄弟,又在另一委員會身居要職,剩下來的年紀較輕,不宜當教區組織的委員。在這情況下,他們就想起了我,希望我重出江湖。我不禁被這位神父的誠意打動了,就答應了他。不要以為我沒有經過深思熟慮!我曾經擔任過兩屆禮儀委員會的委員,我很清楚,委員不易做!非常吃力!不宜隨便踩進去!教會比政界更多是非!可能更加邪惡!況且我已退隱了一段時間,對教會的現況不大了解,到了這個年代,教會的狀況可能比我想像中更糟!況且我根本不在狀態,從前我專務輔祭工作,算不上是青年事務,我沒有這方面的經驗,我根本做不了甚麼,我可能只可以在會議中舉手投票。但我也相信,這次神父的出現並非偶然,必定是天主的旨意,我得再次接受教會的任命。慈幼會神父的確善於用人。

        這樣我又再次踩進了是非圈、超級謠言窩,成為了首屆「教區青年牧民委員會」的委員。起初我們為教會的確做了不少,我的意思是不包括我在內,因為在未有正式的會議以前,已經有一個籌備小組開始運作。今次跟這一群較年輕的委員一起做事,真的大開眼界,令我以後不敢再次驕傲!原來願意為教會做事至通宵達旦、有書不讀、有飯不吃、有病不醫、有工不幹的,不單是我們輔祭,原來大有人在!如果我是本地主教的話,我必會因自己擁有一群這樣的教友而感到自豪!當然,他們會不會這樣想,又是另一回事。在來自普世博愛運動的委員會主席,與幾位弟兄的合作下,我們創辦了「教區青年發展中心」。從零開始,到內部裝修、策劃管理架構及添置辦公室設備、以至聘請職員等過程,都由她的小組一手包辦!雖然我沒有參與這個小組,但她們的表現,的確令我深深佩服!令到我作為委員的一份子,也感到自豪!如果當年教區也願意,撥款撥地方給輔祭聯會,做一個辦事處的話,我都會同樣及更積極的去籌辦。

        可惜,正當我們以為,有了一個基地,正式去運作的時候,令人遺憾的事情隨即出現。「教區青年發展中心」的主任,竟然拒絕執行委員會的方案及履行文書工作,認為中心跟委員會不是伙伴,更不接受雙方的籍屬關係,副主教才是她的老闆!只可以商討合作,而最出人意表的,就是負責委員會的副主教,竟然同意她的想法!結果我們幾乎連開會的地方都失去!信箱亦分開了。幸好,聖斯德望堂的本堂神父非常合作,郵用地址不用轉變,只是分開了信箱,讓我們成為了兩個不同的機構。這件事件爭持了一年半載,仍然未能解決。當權者的無理橫蠻,實在令人驚呀!他所提出的理句,根本就不成邏輯!我從未見過委員會是沒有辦事處的,只得一個信箱?而我們一手一腳建立的發展中心,竟然又不是籍屬我們的就更荒謬!那麼我們當初花了這麼多心血,是為了甚麼?只為了做一件作品送給教區?而自己又不能使用當中的設施?神父們應當學習編寫電腦程式,了解甚麼是「邏輯」才去跟別人爭辯。事件未有結論,又發生了一件教會經典的「無理解僱」事件,受害人向委員會求助,希望討回一個公道,而大部份的委員,亦站在正義的一邊,一同質詢中心主任,解僱這位被譽為「模範員工」的理句和做法是否合理,委員會跟中心的關係就更趨惡劣,或應當說,跟副主教的關係漸趨惡劣。而令我個人最詫異的,卻是副主教竟然同意中心主任的做法,並承認當日,是在他的同意下做的,事後在整件事上,都站在她的一邊!正義的聲音始終被權力遮蓋。我在私人機構做事多年,也沒有見過,這樣的做事態度和處理手法!我心想:「這個是甚麼教會來的?基督徒做事的手法,跟世俗人應當是不同的!應當兼顧別人的基本尊嚴!就算是我替老闆解僱我的下屬,我也不會用這樣的手法和態度!何況教會機構?還要在神職人員的同意之下去做?」,這可能就是我做人的失敗之處,教會機構的管理人員和神職人員做事,比我更有手段!更加無恥!世俗人應當效法!這件事最終發展到了甚麼地步,我就沒有知道,我對這類的「教會奇聞」,已不會再感興趣,只有厭惡。誰是誰非,天主自會判決,到了審判之日自有分曉。在這些事件當中,擔任主席的吳姊妹,算是壓力最大的一位,她一方面要擔任委員會與中心之間的公關角色,另一方面,又要兼顧委員會的基本利益,顧及委員的感受。而最痛苦的,卻是她自己又選擇了,要站在正義的一邊!真是左右做人難!我亦曾經向她抱怨過說:「當天不只她一個前來應徵,你為甚麼會聘請她做主任的!」,這些說話對她的確不太公平,因為她不是先知,不會知道將來發生的事,大家更不會想到這個主任與副主教本來就是多年好友,關係密切,從而得到包庇。而聘請主任級的人員,又不是她一個人可以決定的事,發生這些事情大家都不想,在此我向她道歉!

       這兩年的任期,算是我人生的一大體驗,包括我認識了一群教會的忠臣,也許是物與類聚吧。從前我很自我封閉,只願意跟神職人員和輔祭合作,對其他人沒有信心,甚至瞧不起他們!認為世上只有輔祭對教會忠心。自此以後,我就發覺了,有些教友比輔祭們做事更要盡責,思想更是開明!更有正義感!令我有點慚愧。相反地,我就發現神職人員當中亦有敗類,專門破壞教會與教友之間的良好關係。

        青委會因為未能確定,自己在教區當中的角色,亦因為沒有自己的辦事處和職員,做日常的運作,許多在初期,一起努力去計劃的草案,都未能實踐。這樣實在令人遺憾,雖然我沒有參與,當初的籌備小組一起策劃,但我認為,他們的草案都是很好的,很符合教會當時的需要。如果由我去想的話,我就未必想得出來!我只得盡力協助他們實踐。我記得比較實際的一項,就是帶團到法國參加「世界青年節」。既然沒有正式的辦公地方,一般的小組會議、活動和服務等,就得靠委員自己私下聯絡,借用堂區的地方,用純正「義工」的方式去運作。既然沒有全職的職員幫助,就甚麼都得靠自己。我不知道,其他委員是否適應,但我就如履平地。因我早已習慣了「孤兒仔」的生活(「孤兒仔」是港式粵語,意思是你跟孤兒一樣,沒有任何支援,只可以靠自己。),從前我替教會去發展輔祭聯會的時候,在公園、碼頭及深夜躺在馬路中心一面觀星一面開會都試過!只是未試過在飛機上開會!希望將來會有機會!後來,我和家人的經濟能力好了一點,住的房屋大了一點,我家的睡房,就成為了輔祭聯會的工作坊,客廳的餐枱,就成為了我們的會議桌,弟兄們就常在這裡,一起工作直至夜深。我的家人當然不會喜歡,因為當時我姐姐的孩子年紀還少,很早就要睡覺,看著她的眼神,我就知道她正在心裡說:「你這些宗教狂熱份子!你把你自己奉獻給教會就夠了!為甚麼要把家裡的東西都奉獻出來?」,但願天上的慈父,替我回報她吧!從前,弟兄之間常有一個笑話:「我們是『游擊隊』來的!死了教會不會傷痛!沒有人替你埋葬!」,所以,從前我只會佩服身邊的輔祭兄弟和幾位合作過的神父,現在就得改觀。

       第一屆的「青委」就是這樣運作的,我真的很佩服他們,從一手建立、擁有直至失去,都無損他們的服務精神,仍然盡責,實在難得!一手破壞的人應當內疚!

       糾紛升級,問題愈弄愈複雜。教區方面,又來了另一個創舉!就是立即成立另一個委員會,專責管理「教區青年發展中心」!所有「青委」提出,想由「中心」協助操作的方案,都必須經這個新成立的委員會審批,認為值得的,才會去做。這豈不是另一個「教會奇聞」?熟悉教區委員會運作的人士,或曾經被委任做過委員的人都知道,委員會由如立法局,為教會在所屬範圍內,決定方向並加以實踐,委員會的決定,就是教會要做的!將會做的!但現在一個委員會的決定,竟然要由另一個委員會來作過慮、作最後決定?願意用腦子來思想的人,都知道這個可能性幾乎是零!但教區的確這樣做了,好像是當全人類都是白痴的一樣。的確有委員忍不住開口質詢:「究竟是誰這麼『壞腦』!這樣都想得出?」。我真的很想擔任電台節目:「不可思議的真人真事」的主持人,因為我實在擁有太多,詭異神秘的經歷!在本地教會裡,常常都會有。我們實在不能明白,教區為甚麼不乾脆認錯!把「青年發展中心」交回「青委」?既然最終都要承認,「青年發展中心」要由一個「委員會」去管理,為甚麼不交回「青委」管理?幹嗎要成立另一個委員會?去做相同的事?實在莫名其妙!教區高層的思想,實在高深莫測!要有「神仙」級數智慧的生物才能理解!

        在愈來愈混亂之際,副主教突然又被調走,要到外國讀書,留下了這個爛攤子給我們。從此,青委就由陳日君助理主教接管。起初大家都認為,是救星到了!可惜,凡事希望愈大,失望就會愈大!委員之間都在猜測,副主教是因為未能解決,他與青委委員之間的糾紛,要稍作迴避,其實這個想法非常理性,任何人都可以這樣想。但我個人就有另一種看法,教會高層要決定一件事,很少會這麼即興,由其是到外國讀書,不用預先報名?即時插班?許多事情,可能一年以前就有了打算,自有他們的原因。況且,就算他要逃避,也不會只因為青委這幾個問題這麼少,應當還有其他的,必定是受了多方面的壓力。總之不關我們的事,就沒有向我們宣佈。教會內有很多內幕,其實我們不知道會更好。所以謂:「沒有最差,只有更差!」。事實上,我們沒有權柄來質疑神職人員的去留,根本不用向我們交代!大家都不應胡亂猜想!這個是非圈已經很多是非了!誰要為甚麼事情負上責任,天主自有主張,不應成為我們的日常話題!

        記得助理主教初次跟我們會議,我們都抱著很大的期望,以為今次教會出動王牌,定會有良好的改革,大家都在細心聆聽。主教大人在白板上,劃了一個簡單的流程圖,說他已經過「深思熟慮」,認為青委的架構,應當作出以下的改變:「『青年發展中心』為『青委』的辦事處,替『青委』做日常的文書工作...舉辦活動...而剛剛成立,用來管理該中心的委員會將被解散,避免工作重疊...。」,當我聽完了以後,立即想昏過去!這是甚麼?這不就是本來的面目嗎?這不是當初我們被委任的時候,所理解的結構嗎?甚麼…「作出改變」?幹嗎攪了一年半,還是要走回頭路?若主教大人想了解的話,為何不詢問我們委員?信不過我們的,又要委任我們?相信任何一位委員,都可以在十分鐘內向他解釋!幹嗎他自己想了一年半?為甚麼他要說:「是他自己想出來的!」?記得當年,我們的會議,都在下午的六時,而我在中環區工作,也是六時下班,每次我都要長途跋涉,從中區趕到葵涌聖斯德望堂,再跑上頂層參加會議,晚飯都吃不了!而我通常不是最遲的一位,有人比我還要辛苦!所以每次會議的時間都很緊迫,不想浪費時間。這次主教大人,用了差不多半小時,去解釋他的「新作」!但其實,他只需要用一秒鐘的時間去說:「一切回服原狀!」。散會後在街上,一位委員跟我說:「他等如沒有說過!」。這些擾攘了一年多的問題,總算得到解決,但一個本來很好的委員會,為甚麼會弄到這般田地?我希望有參與破壞的人會好好反省。可惜我們的任期已近尾聲,剩下來不足半年的時間,我們已做不了甚麼,而主教大人的新作品,唯有留待下一屆的委員去實踐了。

        我認為最可憐的,都算是那個甚麼管理委員會,剛剛成立又被解散,像是玩票性質,也許是教會史上,壽命最短的委員會,在香港教區發生!足以成為普世教會人士的笑柄。國家政府有國際笑話,教會的各個教區都應該有。本來大家都雄心萬丈,要為教會幹一番事業,結果都是悲劇收場!在最後的幾次會議中,教區方面,希望有意連任的委員預先登記,而大部份我最欣賞的委員,都選擇了不再連任。其實,教會很難得,有一班這樣的忠臣,而又在同一屆,集中於同一團體,算是一個奇蹟,也可以說是慈幼會神父用人有道,以後很難再有相同的機會,可惜,教會的牧者沒有珍惜這份恩寵,要跟他們決裂。問題始終源自教會高層的做事態度,或應當說:「做人的態度」。正所唯「解鈴還須繫鈴人」,若要避免歷史重演,就先要他們覺悟。而我對推荐我那位神父,實在有少許抱怨之意。不過,路始終是自己選的,不能怪責任何人,反正神父又不是先知,不會知道未來發生的事,問題也不是他弄出來的。但他作為修會神父,我希望他得到了應得的經驗,跟一個「這麼特別」的教區交手,總是沒有好的結果,希望他們整個修會都會覺醒。我只能夠怪責自己!過份信賴神職,是我一生的最大缺點!從前年少無知,被神父手上的糖果,誘惑成為了輔祭,誤信他的說話,以為輔祭對教會非常重要!結果抱憾終生!現在這麼大個人,又因神父的誠意,而重回是非圈、超級謠言窩,面對不必要、沒有義意的錯節!一次又一次的被出賣!我可算是世上最愚蠢的人。兩年!這兩年的光陰,我本來可以,為天主做很多有意義的事!但這兩年來,除了跑來跑去和在會議中聽別人對罵以外,就甚麼也做不了!我很相信,當年跟我一起的那班青委委員,都會有同感。而我就更加無奈,每次我拼命為教會做事,都總是悲劇收場,總有人為破壞,最終都會浪費時間。面對著鏡子,我也會問問自己:「我還又多少青春讓教會糟蹋?」。我對神職們實在又愛又恨!神又是他們,鬼又是他們!建立和破壞都是他們!而我這一生,就注定要敗在這些雙面人的手上!

        是的!事情已經過去了!我們得重新振作,懷著寬恕之心面對未來。不過,對我們當天,一起見證這些事件的人來說,就留下了永恆的陰影。

        其實,我應當感謝,鼓勵我復出的陳鴻基神父才對,因為他給了我機會,在錯節中學習。在這兩年的任期裡,其實我也有少許得著:一.我發現了自己,竟然懂得欣賞別人!這實在是奇蹟!認識我超過十年的弟兄,都知道我的為人,我從來只會欣賞神父和輔祭!瞧不起其他教友,瞧不起做其他職務的人!但我今次,竟然願意欣賞這班委員,這豈不是一個奇蹟?看到這裡,跟我最熟的幾位弟兄必會說:「小子!你吃了『說謊』蛋糕嗎?為甚麼沒有眨眼?你只會踐踏!你不會欣賞人的!」,但這是千真萬確!我何時學懂的?,我真的不知道!問天主吧!

        令一個遺憾點,從前我把神父們視為「神」一般信賴,從不懷疑他們做人,但現在我領悟了一個道理,看人不單看表面和他的身份,還要看他的行為、對人的態度和做事手法,天使和魔鬼只差一線!慈祥面孔的背後,可能滿佈陷阱!當心他們何時變身!

        我感謝上主,開啟了我的眼睛!不像從前單看表面。我不知道,這算是成長了,還是倒退了,待天主來評分吧!

小弟為觀塘聖若翰堂堂區通訊設計的封面
小弟為觀塘聖若翰堂堂區通訊設計的封面
小弟在公教報工作的時期為陳子殷神父設計排版的書籍──他的著作

        後來,我跟一位前青委委員碰面,他告訴我,當年那班較相熟的委員,自青委一役以後,大部份都被教會嚇怕了!很多都不願再為教會服務。這樣,我又得知,當年自願連任的三位委員當中,只有一位受到邀請,就連最落力的主席,也都要慘被現實淘汰!這樣證明了,教會的高層,有意地把我們這群「滋事分子」除去!讓他們繼續尊橫!只喜歡認同他們的聲音,厭惡不滿的聲音!我便跟這位老朋友說笑說:「開罪了副主教!你還想繼續為教會辦事?沒開除你的教席已經算你走運!」。其實,我早就有了這個想法:教區的高層,早就有了一些名單,誰人認同他們、附和他們,誰是他們的絆腳石,就算沒有白紙黑字寫出來,他們也心裡有數,所以我說教會可能比政治圈更黑暗。當天,助理主教跟我們會議的時候,也裝作了一富「很有誠意」地跟我這班人合作的樣子,很願意聽取我們的意見的樣子!但不出半年,我們就知道了,他們的真正意向,肯後的真正陰謀。所以我常說:「慈祥面孔的背後,可能早已滿佈陷阱!」,幸好我已經習以為常,我早就學懂了!要小心神職們的笑容!我常跟弟兄們笑說:「像我這類少數願意『直言』的教友,相信早就被列了入黑名單了!」,所以我亦知道!教區不會再找我這類人為教會做事!

        第三件事更加刻骨銘心!可能是輔祭的永恆傷口。自我卸任以後,我就很少再參與輔祭們的活動,更加沒有到訪,一年一度的週年大會。但這一年很特別,我在報章上看見,這次的大會嘉賓,竟然是陳日君助理主教。香港的主教,竟然願意跟輔祭們一起?實在非常難得!是千載難逢的機會!我從前做會長的時候,就沒有這麼大的面子,把主教大人請來!所以在多年後的當天,我又重臨大會,一心來聽主教講道。那天在聖老愣佐堂,我看見了許多新面孔,除了老拍檔范兄弟以外,幾乎全部聯會幹事也不認識,幸好幾位較資深的輔祭兄弟都有到臨參禮。從前跟我出死入生的老戰友又久別重逢,有特別的感受。如果不是這種場合,很難有機會重聚。原來,范兄弟也是半退休狀態,只擔當顧問角色,在大型禮儀工作上給予意見。大會後進行感恩祭,主教講道時我特別留心,希望學到一些做人和做輔祭的道理。怎知道主教語出驚人!震撼人心!當中他說到:「雖然你們暫時為教會也做不了甚麼,現在應好好裝備自己,將來...。」聽到這裡,我霎時間想吐血以示抗議!「雖然你們暫時為教會也做不了甚麼?」,這是甚麼意思?我們做的一切,他沒有眼睛見的嗎?要怎樣他才滿意?要取去我們的命,才算是為教會做了少許事情?或要像我們的主保「聖達濟斯」一樣,在街上被人打死才算是盡了本份?噢!我的天!到現時為止,我們輔祭做的還算少嗎?撇開堂區的小輔祭們的賣命程度我不說,較明顯的呢?譚兄弟曾為教區的大禮儀設計主題標誌、製作海報,從前也為教會設計過書刊,貢獻了他的專業技術;范兄弟在堂區教授道理多年,引領過不少人歸依!又做過幾個委員會的委員!這麼出名的輔祭他不認識?不知道他是輔祭?我們的老前輩李家聰伯伯從事堂區祕書工作多年,還不夠受氣嗎?之後,又做了幾個墳場的主管直至正式退休!可算是為教會死而後已!而我也做過不只一個委員會、指導神職人員使用高科技,設計資訊網絡管道,編寫教友戶口管理程式...!還有每年幾個教區大禮儀呢?誰去輔禮?在香港政府大球場指揮一百五十個輔祭輔禮很容易嗎?誰幫主教大人們拿著高冠權杖?現在還不知有多少弟兄,仍分散在不同的機構及委員會等參與服務,基本上是教區的一部份主力人員,有的回到自己的堂區當堂區秘書,可算是無孔不入!真的甚麼也沒有做過?甚麼也做不了?我承認,我負責做的算是最少!算是最微不足道!那麼,其他弟兄所做的呢?主教大人這樣說話,對輔祭們實在很不公平!令我的弟兄和歷代前輩們含冤莫白!況且,我說的只是冰山一角,還有更多事情,是我尚未知曉的!

        禮成後我摟著范兄弟說笑說:「主教大人的權杖果然厲害!一棍便可以把整船人打翻!」,他笑著回應說:「比梅瑟那支還要勁!」我心想,的確是,梅瑟當天取水都打了三棍,如今主教只用了一棍,就能把輔祭們的血汗瓶敲碎!可算得驚天動地!

        平常「牙刷刷」的輔祭們,今回還不是重傷嗎?哈!哈!都算是報應到了!許志安有一首名曲「男人最痛」,這回實在堪稱「輔祭最痛」了!

        自始以後,「一棍OK!」這個成語就在我們之間流傳了一段短暫時間。凡是聽到一些不合理,但又非常權威的言論,包括偶然在電視上政客所說的,我們就會說:「哈哈!算了吧!一棍OK!」。或會說:「主教打人,一棍OK!」,用來形容一些權威人士,未去探究事實,就妄下定論,不顧別人的感受。或者,有些事情不想繼續討論下去,需要蓋棺定論,就會搬出這句成語。有時候,如果想加強趣味性,我們又會模仿教師的語氣說:「跟我讀一次!」,因為大家都明白箇中的意義,認識這個成語背後的故事。你們現在也學懂了吧!大家跟我讀一次:「主教打人,一棍OK!」。

        幸好我的骨頭夠硬!受得起主教大人的雷霆一擊!才命不該絕!如果是一些心靈比較脆弱的弟兄?早就心死了!記得當我還在官塘耶穌復活堂服役的時候,我有輔平日彌撒的習慣。有一天,比利時籍的本堂神父,在禮成後跟我說:「平日彌撒非常簡單,我想我不用輔祭了。」,神父竟然面對面跟輔祭說:「我想我不用輔祭了。」,輔祭還可以怎樣?我只得尊重神父的意向,從此再沒有在哪裡參與平日的感恩聖祭,到了鄰區的聖若翰堂幫助神父讀經,似乎哪裡三位神父都很喜歡我,很感謝李若石神父常常跟我分享他在小修院的經歷。後來都有幫助聖若翰堂在主日彌撒領唱及製作堂區通訊,算是貢獻了我的專業技術。不過臉皮厚厚的我,仍然繼續服侍祭台,在主日盡自己的本份。但神父卻喋喋不休!在某一次的主日講道中,他又講論到,一些禮儀上面的多餘東西,「例如」…認為禮儀並沒有輔祭的需要,只是教會有這樣的習慣,教友們有這樣的習慣,他才無可奈何。本堂神父在主日的講道上,公開了自己的心聲,對著「所有」在場的教友說,你認為本堂的輔祭們還可以怎樣?有好幾位弟兄,從此就沒有再次出現。幾年後在街上重逢,談起了近況,就得知他們有部份人已經失去了信仰,或有些已經改信了別的宗教去,包括一些東方的宗教。三年前堂區最人強馬壯的輔祭會,從此就不再強大,人力買少見少。從前我以為神職人員的工作,是替天主尋找迷途的羔羊,把他們領回主的羊棧,但後來我又發現,把主的羊群驅散,令他們遠離天主,也是他們的工作之一!原來神職的工作很有彈性!從前神父們把輔祭徵召入伍,而我們之所以能夠成為輔祭,有一半也是因為神父,但很多人的輔祭生命,也是由神父來親手結束的!正所謂「神又是他們,鬼又是他們!」,實在無奈!我從前經歷過,現在只是歷史重演,不過今次由助理主教大人親自動手,還要選擇在輔祭們的週年大會上!在人才最集中的時候一次過跟你們說!不知道今次又犧牲了多少忠臣!希望有幸剩下來的,都是輔祭中的精英吧!所以我常跟弟兄們說笑說:「教會裁員,輔祭首選!」。

        這次主教的言論,的確勾起了我的無限感慨。我常常都問天主說:「為何輔祭們做的一切,得不到教會的認同?最終都要被否定?」,我相信當天在台下的四、五位較資深的輔祭兄弟,都會有同感。我常常都有一個疑問,我們做的一切,若得不到人的認同,並不要緊!天主知道便足夠了!但為何神職們又常常要用他們的無上權威加以否定?有這樣的必要嗎?大家互有前生的仇怨嗎?為何常常都要「無緣無故」地「單方面」進行攻擊?我愈來愈不喜歡香港教區的風俗文化,一個不著重輔祭職務的教區,不論發展得多好,始終都有點缺陷。

        看過了電影「第一滴血續集」,就知道甚麼是「Expendable──可花費的」。片中的男主角,是救人的英雄,自願為國家捐軀,但行動出了亂子,國家就乾脆把他放棄,留在敵人的手中當作貢品,不理他的死活。男主角就把自己形容作「Expendable──可花費的」。做了輔祭多年,身處教會當中,也有相同的感覺。

        說了很多消極的體驗,不如轉一轉話題,其實在輔祭的生命當中,偶然也有歡樂的時刻。

        總括來說,輔祭是教會裡最笨拙的動物!最不會計較的小昆蟲!很容易滿足!少少糖果,就可以令他們抱憾終生!似乎比老鼠更容易養活!如果讚賞一兩句!更可以在下一個任務中做死他們!世上竟然有如此笨拙的受造物!實在是神職們的最大恩寵!可惜他們沒有珍惜。對我來說,神父們的一句鼓勵說話,就是輔祭的最大滿足。做社工的陳兄弟常問我說:「你為甚麼不找一個堂區的輔祭會掛單?幹嗎要做『獨行俠』,為一個只有十個八個教友的彌撒中心服務?」,連我自己都不知道!也許是輔祭的本能作崇,有得選擇的話,都願意選一位,較有良心的神父合作,而「獻主會」的神父,就有這樣的特質。每次翟神父向別人介紹我的時候,總會很熱情的摟抱著我,很自豪的向別人說:「我的契仔!我的小輔祭!」(「契仔」是廣東話的說法,是「乾兒」的意思。),有時候當我把兩桶四公升的洗潔精送到隱修院的時候,哪裡的神父修士又會跟我說:「辛苦你了,願天主保佑你!」,我們有多少機會,在堂區聽到神父這樣的跟輔祭們說話?有沒有聽見主教對輔祭說過?所以我常常跟弟兄們說:「如果想把你們輔祭的生命力無限發揮,就要跳出堂區,接觸修會!唯有接觸修會!這是不二法門!」,而據我個人的感受,對輔祭最有良心的,都算是熙篤會和獻主會的神父!也許是因為我還沒太多機會接觸在香港不太活躍的修會吧!有意尋找聖召的弟兄們!你們懂得選擇了吧!

        當我每次到國內去,探望各地的神父主教的時候,弟兄們必會問我:「又去?你為甚麼又要『潛逃』到大陸的聖堂去?香港教區沒有事情給你做嗎?」,的確香港沒有甚麼用得著輔祭,香港教區有其獨特的文化,尤其是我這種,列了入黑名單的「不受歡迎人物」。上一次成立青委,若挑選人的工作,沒有慈幼會神父參與的話,就未必會有機會。但其實,這也是「選擇」的問題。每次我到訪廣州石室聖心堂,林秉良主教都會按著我的雙肩,很興奮地說:「好!好!小輔祭很好!」,即使他老人家的喉嚨,已經受到了永久性的損害,他仍然會盡力說出。記得我初次到訪,廣西梧州的主教座堂,剛巧當時香港有一間銀行陷害了我!發給了我一張新的信用卡,我就買了一大堆東西送給主教。抱括一些聖書、一本巨型的褔音精裝本,及一部生產麵餅的機器,總值接近我一個月的工資,我一生的銀行負債其實都是從這次開始。當天我從水路前往,主教大人竟然吩咐了教友們,做了一張很大橫額,上面寫著:「歡迎鄭天崙兄弟!」,並派遣他們站在碼頭前迎接我!幸好我遲了一班船到達,才避過了這個尷尬的場面!因為我實在愧不敢當!我只是一個卑微的小輔祭!當八十歲的蔡秀峰主教,看見了眼前的貢品,就很有誠意的答謝我說:「謝謝你吧!這麼笨重的東西!這麼辛苦你都送來,我代表聖堂的教友多謝你!」,而我就安慰了他,親親他說:「您老人家放心了吧!我們香港輔祭的骨頭是最硬的!在我們的字典裡面,沒有『辛苦』這兩個字!」。我們做輔祭的,常常都出錢又出力,但很少得到別人的答謝。大家都知道,祖國對宗教有關的物件都非常敏感,經書及聖器等,都不容易帶到內地,現在就憑他這一句話!輔祭就無悔自己冒險,把他要的走私、偷運到他的面前,還要長途跋涉、穿州過省的送到他的手上!也認為值得!即使我不知道被國內的海關發現,我要坐多少年監或者牢改,都仍然這麼願意。蔡爺爺的確是一位很有良心的牧者,很願意體恤天主子民的辛勞。

廣西梧州蔡秀峰主教
廣西梧州天主堂
梧州河賓飯店旁的大橋

        另一次在復活節,我跟這位可愛慈祥的老主教,一起前往梧州附近的龍墟圳,其實是一個離島,去為當地的教友和修女主持感恩聖祭。在渡輪上,一位二十歲左右的修生跑了過來,希望替主教拿公事包,主教卻回應他說:「謝謝!不用了。」,然後又遞給了我說:「小心一點,有聖體在裡面的。」。本來,幫助主教拿東西,是平凡極的事,我一生都不知多少次為神父拿著有聖體的公事包,這是極平凡的事,這是輔祭的基本責任,沒有甚麼值得記起,但後來在香港,又有另一次類似的經歷,形成了很大的對比:某天在聖保祿醫院碰到了助理主教,我就按輔祭的本能上前幫助,希望為他拿著公事包,但他卻拒絕了我並說:「謝謝!不用了吧!不方便,有聖體在裡面的。」。這兩件事放在一起,就有了特別的感受。噢!噢!我記起了!還有另一次,在教區中心的升降機內,我又碰上了這位助理主教,我們真的有緣!這一次,他除了左手提著公事包外,右手還有一件祭衣套裝,用衣架繫著,這樣他就相當辛苦,因為拿著長袍要把手舉高,在這種情況下,不論他是不是神職人員,不管他只是一個街上的老伯,我都會禮貌地問一問是否需要幫忙?而我這一次就懂得選擇,不碰他的公事包,請問了他是否可以替他拿著祭衣?但他卻大聲呼喝道:「不要!」。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甚麼,想不到輔祭為了盡己本份,竟然也會觸怒主教!他當時的語氣就好像在說「滾開!」似的!其實這兩句說話,不論他說那一句,對輔祭來說,都有同等的殺傷力。權力令人腐化,但最基本的個人修養都沒有就當了助理主教,這樣的人,如果將來他當了樞機會怎樣就不想知道,但我的直覺告訴我,未來的香港教區將會被一批壞人接管,教會將會變質,強烈感覺到黑暗的世代即將來臨。

        繼續梧州之旅,當天隨行的,還有幾位修女、幾位修生。不可以不題及的,就是蔡主教座下的輔祭小兵團。我們前往龍墟圳,約需半小時的行程,我們在船上有很多時間傾談。一位禿頭和稍胖的小輔祭,走過來問候主教(不准笑!他的外型真的是這樣!),他又好奇地問到:「這位哥哥是不是輔祭來的?」,主教就跟他說笑說:「是輔祭的師父!」,然後,主教拿出了念珠,我也跟隨著他,而最令我驚呀的,就是這位只有十歲出頭的小輔祭,竟然也有念珠在身!在香港,我甚少見過有輔祭帶會備念珠在身的!可見他們的祈禱風氣相當旺盛!霎時間連同我三人一起拔劍!這是我畢生的第一次,跟主教一起念玫瑰經!我實在非常興奮!我也很羨慕他們!做主教座堂的輔祭真是幸福!可以常常跟主教一起念經!常常跟主教外出工作!

        其實,令我最安慰的,卻是這位老主教對我的信任,對我的愛護。他常常都寫信給我鼓勵,訴說他的需要。在香港,我們只聽到神職們的冷言冷語,但其實做輔祭的,喜歡聽積極和鼓勵的說話!這位老主教就做得到。即使他的眼睛已不太好,看他寫字有多魯草就已知到!每次看他的信件,都要從上文下理去猜想,某字某詞的意思,但即使是這麼辛苦,他仍然要常常提筆,寫信給我這個卑微的小輔祭,你教我怎麼可以不感動呢?所以無論他想要甚麼,就是要傾家蕩產!我也要盡力替他辦到!最少他身為主教但對輔祭和修生們都很有禮貌。

        上次受了助理主教的一棍,至今尚未痊癒。幸好,偶然會有其他教區的主教替我療傷,才慢慢復原。

        林志明兄弟常常問我,為甚麼我這麼喜歡國內的神父主教?我現在就告訴大家,國內的主教非常親民,我每一餐都跟主教同枱吃飯!早餐更在主教的房間內,修生們在大廳,房內只有我們兩爺孫共聚天倫!不許別人騷擾!在香港,我們可否走進主教的房間,一面替他按摩,一面聽他講故事?聽他說自己的往事?聽他說他傳教的經歷?聽他鼓勵你修道?這就是原因。

        另一位值得表揚的,是廣州的譚天德神父。最初我以為,一位被迫勞改三十年的神父,在監獄三十年沒有跟人群接觸,必定是一個不懂人情世故的粗漢,可能只會罵人!誰不知,他竟然是一位,極度和藹可親的老神父!認識譚神父的香港朋友,都知道他從不喜歡到外邊用膳,只會在自己的房內自煮自吃,凡有別人探望,最多只會被他邀請,留下來在他的房間內一同用膳。而我就像有了特殊的恩寵,跟他到過外邊吃飯一次,而且是由他自己提出的!可算是一個奇蹟!而我最佩服他的,就是他雖然年紀老邁,但甚麼都親力親為!煮飯、洗碗碟及洗衣服等家務,都要由自己一手一腳去做!沒有人可以碰他的東西,除了他的妹妹以外,誰要幫忙他的,就會被他痛罵。所以,我這個自命是教會裡最勞頓的小輔祭,在他的面前,也要變成一個廢人,只可以像木頭一樣呆坐著,看他的個人表演。單看著他的每一個動作,我就知道,作為天主的忠僕,應當怎樣生活。他煮的飯菜都非常簡單,甚至可以說是「粗茶淡飯」,一般享受慣的香港教友和神父們都很難適應。所以,甚少看見,有香港人願意留下跟他吃飯,但對我來說,就是特殊的享受,特殊的恩典。因為對於香港的輔祭來說,可以跟神父樂聚天倫的機會率,可說是近乎零!比鑽石還要珍貴!更要珍惜!即使是「粗茶淡飯」,在輔祭的心目中,卻是五星級的享受!我很喜歡他這種簡樸的生活,我現在喜歡獨居的性格,或多或少都是受了他的影響。而我現在在家裡煮的,比他所煮的還要簡單!最少我還未學會煲湯!但他卻很有心德!我常常跟修院的神父們說笑說:「我是半個廣州輔祭來的!因我的爺爺是鄧以明總主教!父親是譚天德神父!」,當然,這只是說笑而已。其實,我也不知道為甚麼,譚神父會這麼疼我。每年我們都只見面兩三次,而我為他做的又卻很少,只是帶一兩本聖書和公教報給他,他特別喜歡公教報,因為公教報為他提供了很多,教授道理的素材,還有普世教會的消息。雖然這些都很微不足道!但他就每次都很開心!可見國內的神父,都愛天主子民如同自己的子女。還有,「知足常樂」是我從他的身上學會的。

小弟為「天主教香港教區輔祭聯會」設計的會徽
小弟為天主教香港教區輔祭聯會設計的郵用信封
小弟為天主教香港教區輔祭聯會設計的郵用信紙
小弟為1988年10月16日全港輔祭日設計的請柬
小弟為1989年11月26日全港輔祭日設計的請柬

        我告訴各位一個竅門:其實,我們在香港,也可以有同樣機會,常常跟神父們共聚天倫!想不想知道?甚麼方法?告訴你會不會接受?猜到了沒有?想我揭開謎底?其實...只要...你...有耐心...等候你心愛的神父...退休了以後,若他還有命的話,他蹲在安老院裡動彈不能、沒有能力逃走、認不出你的時候就有機會!你就不是可以,整天都陪著他了嗎?哈哈!不過到時就要倒轉,你為他講故事!

        其實,這樣亦反映了一個現實,我們輔祭,或說,我們之所以喜歡做輔祭,或多或少,都是因為想「直接」跟神職人員學習,體驗自己有沒有聖召,但在香港,有沒有這樣的機會?有多少次你可以,跟神父單獨面談超過十分鐘?可以陪伴著主教一整天?受他的覆手降福?跟他行平安禮?多少次你可以跟神父一起外出工作?看他們怎樣做事?我相信,堂區秘書和傳道員及送聖體員等,比輔祭們的機會還要多!難怪愈來愈少聖召!非常合理!是人類的神職人員自己一手所造成的!所以我說,我不太喜歡香港教區的文化和風氣,就是這個原因。

        還有一些事情,值得香港的教會人士反省。為甚麼輔祭總是年紀小的?總要由心智未成熟的人去做?神父們常常都會答道:「因為年紀小的就會服從。」。這個觀念實在要不得!究竟你要一班「豬」來服侍你自己,還是需要一群,有思想、有智慧的生物,來服侍主的祭台?為了你自己?還是為了天主?在國內,常常看見八十多歲的老伯手持吊爐,跟一位三十多歲的神父進行禮儀,這些老伯,每天早上都風雨不改,大清早就回到聖堂準備禮儀,是百份百盡責的輔祭!香港的輔祭們應當學習!有時候,又會看見他們,指導自己的孫兒輔禮,為教會開支散業,培育聖召,可算是終身服侍祭台。偶然遇上一些很年輕、剛晉鐸、不太熟悉禮儀的神父(尤其是初晉鐸真的會做錯),若有他們在旁,就起了顧問的作用。從前陳滿鴻神父告訴過我們,西方國家的輔祭和聖言宣讀員,都非常專業,要修讀專門的課程並經過教會的試煉,要由主教受職,這些聽來都很合理,為甚麼香港沒有?香港的教友們沒有這樣的能力?真的沒有人有資格,接受真的輔祭職?沒有人有足夠的料子,做正式的聖言宣讀員?為甚麼教會的領導人,不許我們提高層次?怕我們比本地神職做得更好?或知道一定會?而我始終就認為,既然香港接受終身執事職,就可以容納其他職務。

        香港的神職人員,常常都在教友面前,炫耀自己的教區,幾乎是亞洲最好的,世界先進的!尤其是在禮儀方面。但從這些問題看來又不見得!看來又不是那麼進步,那麼先進!因為缺陷隨處可見。就是輔祭培育這麼基本的事,也未做得到,還時常想襯機會將之淘汰,再有甚麼大型草案、甚麼十年路向等,都只是自我陶醉。馬步未穩就上擂台,只會自討苦吃,只會浪費更多資源。雖然教會正處身於成長路途,但最可怕的,就是常常都走錯路!上一次青委,就浪費了兩年光景,最終都要走回頭路,回到兩年前的起點從頭來過,還要先趕走一班忠臣另找奉承者、附和者去做。記著!在香港這種地方做教會的忠臣只會被用完即棄!所以… 記著:「Walk away is the way!」。雖然,現在距離末日還有很長時間,有很慢長的歲月讓教會慢慢進步,但參與服務的人類就沒有這麼長命!沒有這麼多的青春讓教會糟蹋!希望教會的領導人會小心行事!懂得顧及別人的感受!

        邁向廿一世紀,我有一個新世紀願望:我希望高層的神職人員,不要再把我們這些,在教會前線服務的教友,當作是「白痴」看待!我們都是正常人來的!是天主造的!有思想、有智慧的生物來的!有些教友還受過高深教育,就算是沒有的,也懂得明辨是非!不是所有人都是「蠢豬」來的!做了壞事的,不要以為自己擁有至高無上神權,就可以隻手遮天!遮得著青天白日,也遮不著天主的神眼!我真的不想再聽到甚麼「我為教會作任何決定,都不用向你們交代!」等經典對白!難為世界上有神職人員說得出口!更加無需要「狗眼看人低」!想教友們臣服於你們並不是靠你們手上的神權,而是靠你們個人的品得!以「德」才能服眾!只要神職們不再把我們視作「白痴」,我便心滿意足!這麼簡單的請求,希望他們做得到。

        今年有幸,得到台灣神父的邀請,遠赴台北,介紹我設計的電腦程式。這個程式在香港的聖安多尼堂已使用了兩年,神父和堂區秘書都很喜歡,似乎很有發展空間,可惜香港教區不感興趣,所以其他堂區沒有機會使用。我在耶穌會的台灣總部住了六天,神父包食包住,自己出機票。每天跟十多位不同種族、膚色的神父、修士一起吃飯。當我聽見了外籍神父用國語跟我交談,比我講的還要好上十倍的時候,我就有點慚愧!哪裡的老神父,都不叫我的名字,他們都喜歡稱呼我做「小輔祭」。這樣便反映了,當地教會的文化,輔祭們在神職心目中的定位,當地的輔祭跟神職們的關係,似乎跟香港迥然不同。經過了六天閉關式的努力,我終於完成了,台灣版的「電子教堂──堂區教友戶口管理系統。」其實,如果沒有陳有海神父和幾位當地教友的幫助,根本無法完成。陳神父的確是上一代的電腦程式編寫高手!沒有他的話,這套程式就很難再有所進步。又因為他曾經也是堂區的主任司鐸,在香港的堂區服務過,他非常了解一間聖堂,在教友戶口管理上的運作,他的意見,就更為實際。同時我又完全不認識,台灣人民的辦事模式、街道名稱用字等,只有當地人最為了解。幸好神父找了一位,在保險公司工作的蔡兄弟幫忙,若少了這幾位教友的幫助,真的很難成事,我對他們實在感激萬分。

       而令我最驚訝的,卻是當地神父及教友們的辦事水平!在我到步以前,神父跟幾位教友已經安排了一切,令到作為嘉賓的我,可以專心自己的工作。其他的事,就不用擔憂,任人擺佈!從前,我以為只有香港的教友,擁有善會級數的智慧,可以替教會去計劃未來及舉辦活動。又以為,香港教會的辦事效率,是世界之冠!現在就得改觀。在台北聖家堂的六天,我大部份時間,都躲在一個「暫時」由我專用的辦公室內工作,在香港就沒有這個福利!為你提供一個辦公之所。偶然有一些聚會或會議,希望我到場講解,我事前不用知道,神父駕車來,我就隨車去,坐下就發表演說,我根本不知道那個是甚麼聚會來的。我有點像流行歌手,陳神父有點像經理人,我根本不知道行程,他帶我往那裡,我就跟他往那裡,他叫我做甚麼,我就照做!反正覺得自己做得到。所以,我常說,過份信賴神職、絕對的服從,是我一生的最大缺點!在香港多年,我從未見過一個聚會或會議是「完全」順利的,臨場必會有很多事需要應變,總有一些設備未能順利到手,或臨場不能使用,或有關人士未能出席等。總之,就常常要輔祭們來替神父動動腦筋!化腐朽為神奇!輔祭們都算是施行奇蹟的專家。所以,任何團體舉辦活動,就算是小問題,即使沒有影響大會進行,但只要我在場,都逃不過我的眼睛。但在台北的幾天,最少我沒有發現,任可表面可見問題。我問自己:「我不是香港教區的精英來嗎?不是專家來嗎?我對問題不是很敏感的嗎?不是專門挑出別人錯誤的使者來嗎?怎麼他們操作一個聚會的錯處,我挑不出來?」,而令我最驚呀的,卻是當地教友的出席率和守時率!是我們香港教友不會相信的!我又參觀了主教團的祕書處,走進了一間很大的房間,一個活像電影裡的國防電腦設備室、控制室,就活現眼前!二十多台電腦!幾部投影機!幾個固定的幻燈片螢幕在牆上!其中一個超過六十吋!可以隨時播放電影!有照片為證的!一大群青年義工在這裡工作(聽說有些人不是教友來的),他們為全國各個教區的大小堂區製作網頁!我心想,香港教區早就應當擁有一個,這樣的電腦中心了!很多香港的堂區還未有自己的網頁!別的教區就由主教團來提供!

        我最難忘的,是在主教面前示範那天,事前我並沒有任何準備,陳有海神父只跟我說,今天到主教團的秘書處去做示範,但他好像沒有說過:「是主教看的!」,我以為又是向一些團體,在會議室內推廣。到步後他們就很忙碌地,佈置一個狹窄的會客廳,這個地方,本來是主教們跟客人傾談用的。我心裡想:「怎會在這裡做示範的?有多少人參與?為誰做?這裡可以坐下的人數不會多!噢!糟糕了!會不會是大人物來的?」。他們很快便準備好了兩台手提電腦、一部可以接駁到電腦的投影機,以及一個幻燈片螢幕。不知道在哪跑來了幾位年青人,很快便把有關的設備駁好,讓我們試驗。我自己的職業也是一個資深的電腦技術員,但我認為他們的效率不比我低!如果香港都有一群這樣的青年為教會服務的話,我就不用這麼辛苦了!平時在香港,這些事情必會由我親自去做,甚至是設備,都可能要由我想辦法找來!沒有我,可能不能成事。但這一次,我竟然無須動手,在短短十多分鐘之內完成。若是在香港,我們想從教會機構借得這些設備,實在難過登天!借出你弟弟的私人珍藏還要快!但他們卻垂手可得!可見台灣的教會,著重資訊科技的程度有多大,各個教區都很願意撥款撥資源去發展。他們有的是「硬件」及充份的「人力」,只欠一套可用的「軟件」,而剛好我創作了一個,但香港教區不感興趣,又巧合地被陳有海神父在香港之旅的期間發掘到!所以就發展出這個故事。這些都令我感覺到,香港教區非常落後!我開始動手安裝程式,到一切就緒後,陳神父才跟我說:「稍後,王愈榮主教會前來看你的示範,他是負責全國的祕書服務的。」。噢!噢!我的天!我有被出賣了的感覺!神父竟然到了最後的一秒才說出來,是主教大人看的!真的令我吃驚!我心想,他本來也是香港的神父!他應當知道,香港輔祭最怕主教!可能因為太少機會見到主教,「主教恐懼症」就成為了香港輔祭的先天性缺陷。我怎能在主教面前演說?他為甚麼神神秘秘的不告訴我?是不是他從前做堂區司鐸的時候,有甚麼被輔祭們開罪了?想藉此機會報復?那麼,他今次真的甚麼仇都報了!從我下飛機以後,就甚麼都信賴他,任由他的擺佈!想不到最後,都竟然是一個陷阱!

         到了上斷頭台的時刻,一位可愛慈祥的老主教走了進來,神父就向他介紹了我,還有兩位,在當地的其他幾個教區,負責秘書服務的神父,我的確顫顫驚驚,但凡事總有第一次的。平時在台上,跟一千幾百人講話或唱歌都沒有怯場,但在主教面前卻聲音沙啞!可見主教的無上威嚴,的確可以壓倒輔祭,難怪我們做輔祭的這麼馴服!經過一輪詳細的示範及講解後,王主教就同意了,此系統可以在台灣各地的聖堂使用!承認此系統印出的教會文件!還給我大開方便之門。本來,我的系統以教區為單位(按「香港版」原型的操作),因為每一個教區,有不同的文件格式和申請手續,而台灣有七個教區,按本來的計劃,我理應為他們,設計七個不同的系統,但主教團的秘書長吳終源神父,跟主教討論了一會之後,就有了一致的決定!把領洗證明書、婚姻申請手續等文件,全國統一!從電腦輸出!可見他們的辦事效率,實在超卓!香港教區應當學習。從前我們一份幾頁紙的會章,批核了十年八載都未有結論,不了了之,現在眼前的神父和主教,只用了一兩個小時,便決定了大部份法定文件的去向,而且是全國性的!陳神父跟我和幾位有參與此計劃的弟兄,都非常開心!大家都辛苦了好幾天,總算沒有白費。這是我第一次在主教面前,推荐自己的作品、主講一個計劃、解釋一套理論,也是第一次得到主教的認同,第一次聽到主教的批准!在香港恐怕沒有機會。我想我一生都不會忘記這個時刻!

        我實在很喜歡這位老主教,雖然我寫的書還未完成,但我也把自製本的初稿送了給他,希望這位可愛慈祥的老主教,將來會記得我吧。

        我在這個「報復遊戲」中一敗塗地,替弟兄們承擔了一切罪行!這個故事教訓我們,輔祭是鬥不過神父的!因為神父了解輔祭的弱點!大家以後都是謙卑地服從神父吧!但願天下的輔祭跟神父和睦共處!不要再結仇怨!記著這句箴言:「神父報復‧輔祭屈服!」。而我經過這一役之後,已經治好了自己的「主教恐懼症」!我現在不但不怕主教!還愈來愈愛他們!弟兄們,你們羨慕嗎?

        這是我第一次踏足台灣,而最可惜的,就是沒有太多機會走到街上,看看當地的風土人情,每天都閉關工作和參加會議,實在非常疲累。其中一天,剛巧有兩位耶穌會修士晉升執事,陳神父就帶同我前往輔仁大學參加盛宴,主禮者是台北的狄剛總主教。而我就有幸,跟這位名人談上了幾句,而他卻取笑我的國語講得很好!這位慈祥的牧者,的確令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尤其是他擁有一個,輔祭最喜歡大肚子!他可能是世上最可愛的老主教!在這一次短短的談話中,我體驗到甚麼是真正的「牧者風範」!不走出香港很難有這種體會。我在台北的最後一晚,神父們與幾位參與此計劃的弟兄,跟我一同吃飯,並帶我參觀了台北的「電影城」和「國父紀念館」。此行的確得益不少,但可惜沒有機會,認識當地的輔祭,不過就多了幾位父親!有神父,有蒙席,往後都保持著書信來往,而這班台灣神父總喜歡稱呼我為「小輔祭」!他們好像不想我長大似的!這樣就顯示了,台灣的神職都很親民。這六天的確非常辛苦,但當我發現了,自己的貢獻,得到了教會的認同,教友們支援,就無論怎樣辛苦,都認為值得。這是我第一次得到教會的認同!可惜不是發生在自己的教區!從前香港教區不接受我的作品,現在就有別人懂得欣賞,都可算沒有白費我幾年來的心血。而另一個得著,就是我見識到其他教區的神長和教友們做事,不比我們香港的人遜色!令我以後不敢再次驕傲!從前常常聽到,香港的神父們說,香港的教會怎樣好,有甚麼優越!如果自己沒有機會到外邊走走的話,就不知道自己被蒙在鼓裡。作為一位輔祭,這次實在是難得的經歷,令我回復信心,去服侍天主,服侍教會。我很希望香港教區的問題只是地區性,不會污染全世界的教會。而我今次亦相當滿意自己的表現,除了語言有少許障礙,需要陳有海神父幫忙一部份以外,我倒算沒有失禮街坊,沒有失禮自己教區的輔祭兄弟!

        在這裡我向陳有海神父道歉,剛才說的只一個笑話,讓各位輕鬆一下,陳神父很疼我,並沒有出賣我!香港的輔祭亦沒有「主教恐懼症」,只是我一個人有,哈!哈!。

於台北主教公署的聖若瑟及小耶穌像前留
台北主教公署
台北聖家堂外貌

        面對著鏡子,我又會問自己:「為甚麼我這一生,總是一敗塗地?」學業失敗!事業停滯不前!唯有信仰不斷成長。我撫心自問,我的確是一個失敗的輔祭!我根本沒有資格批評別人。我深知自己所做的一切,都是作為輔祭,最基上本應當做到的,我只是盡了自己的本份,沒有善功可言,根本沒有功勞。難怪助理主教大人說,我這一隻「蠢豬」做不了甚麼!只可以用來販賣!他可能說得對。我常常都愛幻想,幻想自己將來死後,在天主的審判台前,被天主責備的情況。天主問:「你這一生都極度失敗,你可做過甚麼好事,認為可以說服我,把你送到天國去?」,我答道:「沒有!」,「那麼,你做過甚麼壞事?現在自己說出來!」,天主問,我便答道:「不!太多了!做到盡!不能在這兒說出來!我怕你不夠時間聽!包括氣死神父!」,天主說:「可惡!你這失敗者!竟然一分也取不到!你身為輔祭,你可做過甚麼善功?好讓你有資格到天國去?」,我唯有答:「好像...沒有!」,「甚麼好像!說清楚一點!有就有!沒有就沒有!」,天主開始發怒!我便大擔地回答他說:「噢!有了!那一次的交通意外中,我救了一隻手掌這麼大,眼睛還沒有睜開的小貓!這算不算?可否給我一分?」,天主就怒罵道:「不算!零分!到地獄去!」,我唯有求情說:「等一等!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?讓我回去做多一次人?這一次我不會令您失望的!因為我今次懂得選擇!我不會再選擇做輔祭的!」。這樣實在可怕!我不敢再想下去!我現在唯有開始努力做人!避免我將來在天主的台前啞口無言!若天主真的把我投到地獄去,我就無法再跟我最疼的神父們見面了!希望這個劇情不會發生!弟兄們,你們也來跟我一起努力吧!

        從前有一部電影「操行零分」,一個以學校生活為主題的故事,我們就把它的名字改為「輔祭零分」!用來形容一些沒有表現、不去進取的輔祭,相信我也是其中一個。

        為甚麼,我會認為自己失敗?事實上,我的精神和體力都大不如前。從前在美術學院修讀夜間課程,同時間,又擔任輔祭聯會的幹事,晚上都要面對著,七彩繽紛的顏料,弄得頭昏腦脹!做完功課後,才開始抄寫會議記錄,或撰寫通告,每晚最少要到四、五時才能睡覺!但日間的工作,也算應付得來!我還記得最激的一次,就是在便利店做兼職的時候,在農曆新年間,為了賺多少少錢,就連續兩天都直踩日夜兩更,通宵工作,大戰足四十八小時之後,第三天,竟然還可以到海洋公園去玩!當年的我的確活力澎湃!從前我還可以背起一個近二百磅的老神父,現在想起來也有點自豪!很可惜,這些已成過去。從我成為青委委員的時候開始,我就發覺自己已經再無活力!不能再像從前一樣服務教會,只可以看著別人做,而自己又做不了甚麼,實在無奈!難怪弟兄們常取笑我說:「你老了!從前的你往哪裡去了?」。從前許致昌兄弟常說的那位「急進派輔祭」,現在已經無力再急進了!

        為甚麼,我又會認為自己老了?從前我做過輔祭聯會的會長,很多輔祭兄弟、姊妹都認識我,但我就未必認識他們(她們)。偶然在街上碰到一些年輕人(我常稱之為「UFO」的人),他們(她們)主動自我介紹,才得知,大多數都是某堂區的輔祭,或從前是輔祭,有些人也跟我間接地合作過,只是我認不出他們。記得我識他們的時候,他們都很年輕,頂多是初入大學,但現在,我看看他們的名片,有些人的職位,比我的還要高!比我更有成就!從前我把他們(她們)視作自己的弟弟妹妹,轉眼間!他們(她們)也快將成家立業!我還有膽量認為自己是年青者嗎?實在無奈!現在凡有小朋友把我稱呼作「叔叔」,我都想起腳把他們踢到一里以外!很可惜,我渴望碰上一位神父或修士,是我從前認識的輔祭,但卻沒有碰上一個。猜想現在「香港」的聖召大多數都不是來自輔祭,可能大多數都來自聖母軍。

        除了精神和體力以外,我還失去了我的觸角。從前教會內的大少事情,我都好像瞭如指掌,尤其是負面新聞!總之,凡有大少事情發生,我很快就會知道,比公教報還要快!公教報每星期只出版一次,要等到星期五,但我的傳呼機,就廿四小時開放,沒有事情逃得過我!何時有神父要還俗,何時有神父因戀童要接受審查我很快便會知道!可惜,我的情報網和人際網,早已崩潰。大多數我認識,從前在教會前線服務的教友,都已退隱江湖,他們都選擇了做「人」,不願繼續做「豬」!我們這一代已成過去!失去了人際網,我再無情報可言。兩位父親晉鐸這樣的大事,我也懵然不知!以我這樣的狀態,我根本不可能,再像從前一樣服務教會。未能掌握市場上的第一手資料,就站在前線闖陣,好大機會會陣亡。

        一直以來,睡眠都是我的最大困擾,早上的寶貴時間,都是因為這個難題而白白斷送。這樣,除了工作受到影響以外,還影響了我的輔祭生活。不知道為甚麼,主日總是特別難起床的!事實上,我的確愈來愈少輔禮,失去了不少恩寵。每個主日的晚上,我到聖德肋撒堂參與感恩聖祭,每次被格普黎神父認出了我,都會被他用他超強的廣東話取笑我道:「喂!輔祭!你怎麼了?怎麼又在這兒見到你?今早又遲了起床嗎?」,輔祭被神父揭穿了醜事!當然會羞愧得無地自容!不知多少次我遲了起床,九時正彌撒,但我十時後才出現,眾人都已散去,我就直接到神父宿舍吃早餐,幾位父親看見我進來,就會無奈地嘆息到:「噢!這麼懶惰的輔祭啊!」。噢!我的天!我不應當在這裡說出來的!我不應當自爆內幕!弟兄們知到了,必會在街上追打我!

        這個問題經已持續了多年,不論中醫或西醫,都幫不了忙,我為有靠自己。學習了印度踰跏,嘗試多吃素食,健康的確有了改善,跟神父見面的機會,又多了一點。其實,我自己都不太明白,像我水準這麼差勁的輔祭,為甚麼仍然會受到神父們的愛護?可見獻主會神父的確愛德豐盛,不是紙上談兵!他們若要愛一個孩子,就會愛到底!不論我在外邊有多迷失,最終,他們也會把我帶回主的羊棧。

台北主教公署內的中華真福圖
台北主教公署內的耶穌像
台北主教公署內的聖母像

        其實,我藉此也有少許得著,若不是我常常失蹤,讓神父們擔心一下,我就不會知道,神父們都是關心我的!當我一段時間沒有出現,神父就會致電給我,問候我說:「孩子!你往哪裡去了?忘記了父親嗎?」。每逢過時過節,隱修院的神長們都會輪流致電給我,跟我說聲「聖誕快樂」或「復活節快樂」,問候我的近況,可能他們怕我在外邊會學壞(不過可能他們已擔心得太遲)。神父們常常都好像是追債一般,不過他們要追討的,並不是錢債,而是感情債!因為我答應過他們,會孝順他們,會照顧他們直到終老!也許我喜歡他們著緊我,所以就特別懶惰!若被輔祭們知道了我這麼狡猾,定必以大刑侍候!其實,我的健康問題,也源於我忠於使命的性格,偶然深夜兩時三時,電話響起,若我做了虧心事的,就定必心臟病發!不過這些事情已是司空見慣,首先去想的必定是某位老神父的電腦又出了問題!希望我能在電話裡,教他怎樣解決。教會難得有這麼勤力的司鐸,就必須要有同樣的輔祭配合。這樣的生活,何來好的健康?但我從沒有抱怨過這種生活,身為輔祭,沒有神父找你做事的,你才會去抱怨!我常常跟弟兄們說笑說:「既然『神父!神父!』有『神』一樣的魄力!我們做仙童的,就不可以過份懶惰!最少要有他們八九成的表現!」,若我要為自己輔祭的身份,做一張名片的話,我想我得在電話號碼旁邊加上「廿四小時服務‧歡迎神父主教差遣」的字句。雖然我日間需要上班,不可以隨傳隨到!但教會竟然有如此方便的輔祭!喜歡何時用就何時用!這還不是神職們的最大恩寵嗎?所以我常說,慈幼會神父最善於用人,實在沒有說錯!他們知道我不介意深夜被神父吵醒的。不但願意用你,還不分晝夜!用到你盡!可能因為我喜歡,聽到這位老神父,和藹慈祥的聲音,我不但沒有抱怨!還要感謝他,因為他常常都拯救我!不知多少次,我在惡夢中飽受折磨!都是因為他,在最適當的時候吵醒了我!我才沒有在夢中被輔祭兄弟們啄成肉醬!他實在是我的大恩人!

        除了生活失調以外,收入也是我的一大困擾。自己在公餘時間,也做電腦生意,畢竟這是自己的專長。可惜自金融風暴以來,生意都是直走下坡,幸好有一家職業介紹所和貿易公司,仍然是我的穩定客戶。既然不是這麼忙碌,正所謂生意淡薄,不如...用來為教會做點好事。神父們都喜歡找我購買電腦,可能因為,我不敢賺神父的錢!無奈自己始終都是輔祭!始終都要被神父欺壓!很可惜,不是所有神父都會欣賞!有些還會抱怨!而我最怕聽到的,就是神父的語氣,好像在說,我賺了他們很多錢似的!凡有甚麼不愉快的事情發生,要你負上責任的時候,他們就會好像怨你,賺光了教會的錢一樣!而我最怕就是賣東西給慈幼會神父,每次賣東西給某位神父的時候,他總會問到:「可否再便宜一點?」,有時更過份的,又會說:「你的東西特別昂貴!」,這樣我就會掏出自己的錢包來看看,近來省下了多少,有多少可以為神父補貼,才決定下調的幅度。可惜,不論你虧蝕了多少,在神父的心目中,你都是賺了他的!最有良心的,都算是教區檔案處的夏其龍神父,總會給你少許報酬。可惜,世上有良心的神父,已經愈來愈少。受了太多的教訓,我已經決定了,盡量不再承接教會機構的生意,避免再有不必要的誤會,這個是香港教區,不是台灣教區,兩地文化不同,香港的神職不會感謝我出錢出力的。其實,最令我惆悵的,就是每年報稅的日子,因為我有很大部份的生意,都來自教會機構,很多筆交易,都可說是沒有利潤可言,我就很怕被人質疑,我的帳面數字是否合理。而站在生意的角度來看,就沒有這個可能,我恐怕有一天,會被廉政公署查核,以為我偽造單據!再這樣下去,不要關門大吉才怪!

        其實,這些都是我自願的,我不能怪責任何人,只可惜不但沒有被人欣賞,還要被人抱怨!正所謂「做好心沒有好報」,我就親自證實了這個理論。

        多年來,我一直從事資訊科技工作,許多人包括神父們,都把我樣子跟電腦掛了勾,當談到了電腦,也都會想起我。對世俗人來說,的確是一件好事,這樣象徵你的生意,將會非常成功。但對我來說,卻是一件很失敗的事!因為神父們,只會因為電腦而找我,尤其是慈幼會神父!電腦出了問題,才會想起我!平常不會!實際上我不喜歡這樣,我跟神父們好像沒有其他的話題!神父們可能早就忘記了,我是一位輔祭!真真正正的輔祭!活生生的輔祭!一個專門照顧老神父的小輔祭!也許他們不是針對我的,可能香港的神職,根本就不喜歡談聖經及靈修等有關的事!可能他們不喜歡祈禱、祝聖、降福。或許,會議、晚飯應酬及朝聖旅行等活動,才適合他們,但我早就厭倦了!輔祭跟神父見面,竟然不是談靈修,而是談論科技?這不是輔祭應有的生活!這樣就難怪我,常常都『潛逃』到大陸的聖堂去!讓自己的人腦靜一靜,因為內地的神父,不會與我談論機器。他們都喜歡祈禱、祝聖、降福!主教也會親自去做。現今在香港,已經很難找到一些身穿長袍,左手拿著經書,右手隨時準備為你祝聖和降福的神父了!如果有的話,應當放到博物館去!因為這實在是極品!這個時代已經過去了!很難再找得到。似乎我在神父們的心目中早已定形,失去了我應有的作用。我實在非常厭倦!為了要擺脫這個形象,在未來的日子,我很大機會會變換行業!不再為神父們修理電腦!我要神父們知道,我是照顧人的!不是照顧機器的!不過我還未想通,我可以做些甚麼。

        這個的確是一個難題,因為,我沒有其他的專長,我又想做一些,對社會有貢獻的事,但除了電腦以外,我又好像沒有其他知識和技能!所以我常常問天主:「究竟您想我下半生做甚麼?想我渡怎樣的生活?」可惜衪沒有回應。既然天主總不回答,我唯有靠自己去探索。總之,就要是教會用不著的技術,教會用不著的產品,就沒有不必要的錯節!

        這幾年來,我在協助教會在資訊科技方面的發展,的確不遺餘力。最大的考驗卻是,指導一些七老八十、手震震的老神父編輯書刊,還有透過手語翻譯,指導聾啞神父使用電子郵件及線上即時對話系統!真的嘔心瀝血!不過沒有太大的成果,始終本地教會的文化,不太著重資訊科技,只有個別修會神父喜歡。香港教區的高層並不著重,不願意撥資源去發展,跟台灣的情況迥然不同,我們在下面的,最終只得一個「做」字。既然沒有太大的作用的,相信都是引退的時候。始終我不喜歡神父們這樣用我!我喜歡指導神父打坐調理身體,多過指導他們使用高科技。

台北教區聖家堂于士錚神父
台北主教公署吳終源神父
台北主教公署趙一舟蒙席

在信仰方面,更加沒有方向,或更正確的說:「迷失了方向!」。因為過去的不愉快經歷,令我的確跟教會疏遠了。若不是神父們主動找我,我就很少出現,更盡量不在大形活動中出現。而我之所以疏遠了教會,一半都是為了,避免再聽到主教語出驚人!震撼大地!我的健康愈來愈差,我怕我的心臟負荷不了!總有一次,我會當場吐血!其次的,就是想遠離教會的是是非非、恩恩怨怨!無謂再被人使用我的名字去創作謠言。我跟其他從前合作過的教友一樣,只想做「人」!不想做「豬」!現在,我唯有把自己的心聲,寄情於我的飲歌之內:

        獨醉者 不甘俗世擺佈

        自有蒼天給我的路

        願寄居 秋山中莫與天比高

        如紅葉般不識時務

        … …

        寒風聲蕭蕭 看江山景色渺 細雨紛紛送夕照

        願一生清風與袖 偏偏心中多少 撲索恩怨未忘掉

        既然不用為教會做事,教會又沒有甚麼用得著輔祭,我得在教會以外,為天主做更多有意義的事!為世人做多一點!也不失自己作為輔祭的精神!我想我會努力鑽研養生保健之法,去教育世人,保護聖神的宮殿──自己的身體,以最好的狀態為天主服務。我亦厭倦了,看見神父躺在醫院裡痛苦呻吟!過去我們用了錯誤的方法,才受了很多不必要、沒意義的痛苦。不過,說來很奇怪,入世之後,我跟天主的關係,反而愈來愈好!

        自從參加了踰跏課程之後,認識了不同宗教的朋友,有基督教徒、有佛教徒、也見過一位回教徒。偶然,我們會談論到有關信仰和宇宙觀,這的確是一項挑戰!從前我只困在教會裡,或應當說:「蒙在鼓裡」!很多時只有聽神父說話,神父說是就是!不就不!學來的,根本沒有機會去印證,現在就多了很多機會,這些都是真刀真槍的考驗!我不敢說,自己是教會的精英!但幸好,我也有十多年輔祭的根底,也算應付得來。這樣只可以怪責,教會對輔祭的培育實在太少。只好感謝天主聖神,常常都在我的身邊,常常替我說話,我才可以跟別人交流,我倒算沒有失禮自己的教會。我也藉此證實了,福音是活的!可以活用於生活!

        其實,我之所以支撐到今天,除了要感謝一些神父們的愛護以外,當然更要感謝,外地的神父主教!全靠他們的祈禱和降福,我的輔祭生命,才得以延續!才命不該絕!但其實,也有來自教會以外的支持!家裡信奉藏存佛教的姐姐,每年都會到西藏或印度朝聖,晉見高僧。她必會帶備我和家人的照片,請求當地的「喇嘛」及「寧波車」進行一個叫做「加持」的儀式,相等於我們的降福。所以姐姐常常都提醒我,我身體的頻率,跟別人是不同的,要我好好珍惜。這樣,我的健康才得以維持。自己練習了踰跏一段時間,當然亦知道,甚麼是良性的能量,甚麼是負性的,但我卻選擇了,把自己身體內的良性能量,分享給躺在醫院裡,病倒了的老神父,若我的姐姐知道了,就必會很生氣。其實,我很清楚自己是甚麼料子,只上過一兩課「能量治療師課程」根本就不能充當治療師,但當我看見,他們痛苦呻吟的時候,我就無法就手旁觀,不能再只顧及自己的健康,最少要令他們睡得好一點。而我的老師早警告過我,我的右手有自發功,每次觸碰別有會有能量流走,所以我每次輕撫老神父的時候,其實都間接傳送了我的良性能量給他們。現在唯有,在晚上回家以後,勤力一點打坐暝想,也用水晶輔助,作自我修補。無奈自己的功力實在有限,我可以為天主做的,就只可以到這一個地步。以後只有祈求天主,賜我更大的力量,讓我有足夠的能力,為世人做多一點好事。

        其實,想起來,在我的輔祭生命裡,也有不少受安慰的時刻。最少我在外地的神職面前,拾回了自己作為輔祭的基本尊嚴,從各地的神父主教的來信當中,就看得到。台灣神父的來信會稱呼我做:「可愛的小輔祭天崙你好...」或稱做:「天崙小輔祭:」。令我最心甜的,都算是趙一舟蒙席給我的祝福:「願你永遠都保持著小輔祭的純真!」。而令我最感動的,都算是廣西蔡主教的來信:「天崙神兒你好!」。看來,我在他們的心目中,都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!在香港服役多年,自己的輔祭身份,從未得到認同,但在其他幾個教區,似乎就得到了肯定。不過,我亦很明白,我始終都是香港輔祭!我得面對現實。

電子教堂(香港版)──堂區教友戶口管理系統簡介

        陳有海神父常勸勉我說:「先知在本鄉是不受歡迎的」(瑪 13:57;谷 6:4;若 4:44)。但我始終有點懷疑,這句聖言,是否能套用到我的身上?我只是一個卑微的小輔祭!我沒有想過,要做甚麼先知聖人!我只是做自己的本份!為甚麼不可以得到豁免?噢!等等!寫到了這裡,我突然有一個想法:我剛剛想起,陳有海神父從前都不是在香港的聖堂服務過嗎?這些「忠告」,是不是都是來自他的「個人體驗」?領教過香港的教會文化之後覺醒了?怪不得他後來這麼享受在台灣傳教!這麼落力為主教團賣命!看來他不會選擇回來香港!

        閒來愛看舊照片,也會勾起自己的無限感慨。最怕的,就是看見自己從前的樣子,但總要一再回看!昔日被女同學們爭相約會的俊男往哪裡去了?昔日在柔道場上,成功地把近二百磅的師兄摔倒在地的壯男往哪裡去了?真的歲月摧人!從前我喜歡進修,可惜自己學歷太低,沒有機會受高等教育,唯有修讀短期課程,學習多方面的興趣,做社工的陳兄弟,跟我也有共同嗜好,常常一起報名修讀課程。歌唱技巧訓練...人際關係...領袖才能...口才訓練...手力急救...推拿按穴位治療......似乎我們也學過了不少。在晚間進修,的確可以充實自己,還認識了一大堆朋友,抱括做警察的、黑社會的、做演員的、做生意的、做醫生的都見過一個!相識都算滿佈天下,但知己就只得幾個。可惜,我們之間的友誼都很短暫。看到這裡,許兄弟又例必會大聲指責我說:「你撒謊!充實自己?你不是一心去結識女孩子嗎?」。看著照片,我又回憶到,我跟從前的朋友們,的確有過短暫的快樂時光。為了服務教會,我的確失去了不少朋友,但換來了多少恩寵就不懂得計算。

        其實,作為上主的輔祭,可以為天主做很多不同層面的工作,有很多不同的選擇,但我卻自討苦吃。照顧老神父,並不是一個愉快的使命。看過電視節目「我和僵屍有個約會」的人都知道,甚麼是「孤獨」,當你看著你心愛的人,一個接著一個離開你,而你自己又仍然年輕力壯的話,的確是一件苦事,我現在就有苦自己知!我早就擔當了「我和天主有個約會」的男主角!將會更加孤獨!噢!我不應當這樣說的!「我和天主有個約會」網站的網主,必會向我追討版權費!而最無奈的,就是我從前服侍過的神父主教,都好像是無良心似的!他們到了天國享福以後,就沒有回來看過我!我們華裔人士很相信,先人若掛念你的話,就會回來看你,最少會在夢中相見!但他們走了以後,就從來沒有在我的夢裡出現過!我沒有想過,要他們告訴我,六合彩的中獎號碼!更沒有要求他們,就我的未來作出啟示!但他們最少都應當回來看看我!好讓我知道他們平安!難度他們在天國裡有福可享的時候,就忘卻了我?他們從前說過有多疼我!會在天國裡等待我等說話,都好像失去了意義!我是不是被遺棄了?

        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十字架,而我就很相信,我的十字架,是天主賜的!為我度身訂造的!隱修院的三趙神父,常常都這樣問我:「你又不結婚!又不修道!到底你想怎樣?你得為你的將來打算一下!」。其實,這個問題,我自己也常常詢問天主:「您想我下半生怎樣?」,由其是面對著鏡子的時候,我就會問!可惜天主從來沒有回答,我只有繼續等侍!只有靠自己去探索。即使我的頭髮愈來愈白!我也只得等待!等待天主來收服我!

        其實,我面對自己的未來,還有很多隱憂。畢竟自己的年紀愈來愈大,將來我可否繼續服侍天主的祭台,實在是一個未知之數。始終香港的教會文化,不太接受成年人服侍祭台。除非你身居要職,例如終身執事,高級的就不會惹來閒話。但其實,服務禮儀都未算最大的困擾。最大的疑問,就是將來新晉鐸的神父,年紀可能比我還要輕,如果他們有甚麼不對勁的話,到時我應當指點他們?還是服從他們?真的是一大考驗!如果仍想不通的話,可能我就是下一個,被現實淘汰的可憐人!

        有時候我又會想,反正末世將近,太多掛慮,實在沒有意義。不如好好把握時間,做好自己的一切,好好裝備自己,等待上主來臨的時刻。我的確擁有這種情懷,所以就把自己,自封為「未世小輔祭」。這可能是我邁向廿一世紀的新形象。我得保持健康,要長命百歲!成為宇宙的觀察者!我要在未來世界親眼看著教會落在新一代神職的手上後怎樣墮落!

捨不得丟掉的舊信件,充滿著美麗的回憶。

        面對著鏡子,我實在無法接受自己的面貌!神父們可能不知道,在教會之內,我仍然是一個可愛的小輔祭,但在俗世的生活裡,我早就變成了一個,可惡的大男人!一個極度陰險的小人!做事很有手段!在公司裡,不論出了任何錯誤,我絕不會讓我的部門獨力承擔!所有部門都定必兼擔一份!所以其他的部門主管,都會舍我三分!無人敢開罪我!要在俗世裡生存,我就得要這樣。如果以「聖伯納多」的標準來看,我想我已經下到了第八級,如果再稍有差池,可能就會墮進地獄的深淵。不要以為我迷迷懵懵,甚麼也不知道!我常常都有留意著自己的進度!知道自己跟天國,仍有很遠的距離!我常批評神父們是雙面人,但其實,我也好不了他們很多,我根本沒有資格批評他們。我也為自己創造了三個身份,而第三個只會在深夜之後出現,專門在電腦網絡中生活。但其實,我最喜歡的,卻是小輔祭的身份,這才是我的真面目。很可惜,真的很可惜,在鏡子裡的,的確是一個成年人,一個我不喜歡的角色,甚至厭惡的形象,但我得接受這個現實。所以,我常常都無奈的提醒自己,我不可以像從前一樣,跟老神父們這麼親密,我已經不再是小朋友,似乎要停止再結識老神父,不能再有更多的父親。我也不能用太多時間去照顧他們,我應為自己的前途好好打算,因為教會只會供養神父!不會供養輔祭!我甚麼都要靠自己!自生自滅!我唯有專心於事業,好好訓練自己,成為一部「超級」賺錢機器!

        面對著鏡子,我又會問天主說:「可否給我回復青春?做回小孩子的角色?一個永遠都可以用自己的頭頂,壓在老神父、老主教的大肚皮上轉動的小輔祭?」,我閉上了眼睛,等待奇蹟出現。可惜,天主並沒有應允我的請求,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,眼前站著的,不是一個可愛的小孩子,仍然是那個失敗的男人!似乎我得面對現實。上一次我復出,學懂了欣賞別人和分辨是非,若我下次再遭受教會的鞭撻,你想我渴望得到甚麼?我很希望,我會學懂真正的「寬恕」。求天主保佑我吧!亞肋路亞!

-完-

小弟為香港胡振中主教所題的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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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弟為乾爹翟恒修神父所題的詩
小弟為乾爹譚天德神父所題的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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赤子豪情

路邊的老人

作者:天  倫    作品日期:1994年10月21日

*媒介:公教報(一九九四年十月十四日及十月廿一日)

        每年的四旬期,都是渾渾噩噩的渡過。也許,輔彌撒和拜苦路,已是最有效的善功,除此以外,實在找不著更好的方法,去準備踰越節。

        幸好!今年的四旬期末,在聖神的引領下,為天主做了一件較特別的善功,使我在自己一生的四旬期歷史裡,有了一個突破!的確,對於一個輔祭來說,在四旬期間,能夠得到上主所賜予的任務,實在是人生的一大樂事。剛遷進了大角咀區還不出一個月,還未有時間去看清這個社區的光明與黑暗之處。四旬期第四主日,早上回到了聖堂去輔彌撒,後照常與神父共進早餐。神父老人家想到我的新居去看一看,我便滿足了他的要求,在我的居所裡服侍了他一頓,可惜他早已有約在身,未能與我一起吃午飯,我只好送他回去。巴士開出了,我唯有帶著失望的心情轉身回家。就是這樣,我在不知不覺間,走上了上主為我預備了的道路。

        我沿著旺角道向大角咀方向前行,這裡有一個球場,而球場的另一邊是一個公園,很多老人家和小朋友,在這裡徘徊和嬉戲。分隔這裡的是一座小型公廁,而我為了個人的需要,便往前進去。剛行到了門口,便看見一個三十來歲,滿面鬍子的男人,向一位剛從公廁裡出來的老伯大聲問到:「你有沒有失禁?」,我以為他是老伯的親人,也許是老伯的兒子,但老伯竟然一眼都沒有看他便走了過去,然後,另一位伯伯在他身邊擦身而過,他又大聲問到:「你有沒有失禁?」,凡是老人他都問一次。這事真莫名其妙!果然,在公廁裡面,真的有一位失禁的老伯,站著清洗自己的衣服。我便問問自己:「要不要伸出援手?又是輔祭變身的時候了嗎?不過...他是正常人?還是那些睡在路邊,瘋瘋癲癲的流浪漢呢?」,問題未有答案,又聽到那滿面鬍子的男人,在外邊不斷問人有沒有失禁。這位老伯卻沉不住氣,高聲回應他說:「年青人!你不會老的!你不會明白我的慘況!」。我又對自己說:「每天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,都有同類的事情發生,我不理會,亦有其他的善心人會理會。算了吧!我理不了這麼多事!」。

        我做完了自己的事,轉身便想離去。就在這時候,我發現了他的身邊,放了一根黑色的拐杖,這令我猜想他是正當人家,不是流浪漢。看著這個赤條條,不停地說自己慘的老伯,我不禁動了憐憫的心。其實我很不甘心,我常常都刻意地訓練自己,成為一個鐵石心腸的,但卻做不到。多次我想逃避、不理會天主給我的使命,但我卻做不到。因為我實在理會不了這麼多事!但天主卻不肯放過我!每次我總會回心轉意,為主天辦妥一切。真慘!看來這次又不會例外,我知道天主不會放過我的!我便上前問候了他說:「老伯,您沒有事嗎?有甚麼可以幫忙的呢?」,他以慘淡的語調回答說:「最好吧!年青人,我剛跌倒。」。我看見他的衣服全已濕透,便知道我應當要做的事。我說:「老伯!您的衣服不能再穿了,我現在速趕回家,拿我的給您,您不要走開,在這裡等我!」。

        我在路上不斷詢問自己:「我是否必須要幫助他呢?我與他的確互不相識,若我不回去,亦可能有其他人幫助他。我在教會裡不是做這類事的...或許......」,我給了自己很多藉口。可惜,我敵不過聖神!祂太有愛德了。多年前我亦因為在街上拒絕了幫助一位老婆婆,到現在我的心仍要內疚!一世都要責備自己!我不可以再犯同樣的錯誤。我對自己說:「上主給我的人,我一個也不會失掉!」(若 18:9),況且!做輔祭要有始有終,既然答應了人家,就應當做到。

        好不容易地走過了十多條街道又走回來,我看見老伯穿著外套,下身赤條條的坐在椅上,我速走上前扶起他說:「老伯!不要這樣!這裡有很多人看著您!」,他答說:「年青人!你不明白,我的腳不能站得太久。」。我領他回到公廁裡面,替他洗清腳上的糞便。公廁內人來人往,可惜圍觀的人多,援助的人少!有些人還大罵老伯弄污了這地方,我不禁在心裡怒問天主:「主啊!這個究竟是甚麼世界來的?您造的人類真是一點同情心也沒有嗎?」,我抑壓著自己的情緒,繼續為他服務。當時,我看著他,沒有俊美,沒有尊嚴,也沒有甚麼儀容可供我們欣賞,他只是一個被人鄙視、被人棄絕的人物──正是我們作為基督徒,應當服務的對象。

        我替他穿上了我帶來的衣服,領他到外面的椅子上坐下,好讓他休息一會,準備送他回家。原來他已經七十多歲,並沒有親人在香港,只有幾個子女住在廣州,自己卻在籠屋住一個床位,靠政府給予公共援助金為生。那個得人憎的漢子又走了過來,對老伯說了很多令人不快的說話:「老伯!人老了就會這樣,時常都會失禁,沒有辦法......。」,我真想一拳打破他的鼻子!

        我扶著他回家去,原來他的居所很是遙遠!最少要走七八條街道,他應當到較就近的公園去,不應當來到這裡。他每走十步八步,便要坐下休息一會,否則便會跌倒。我在想,若他今天不是遇上了我,或我不願幫助他的話,他可能已赤條條地暈了在馬路中心,我便犯了重罪!

        他領我參觀了籠屋的景況,這是我首次到訪「籠屋」(「籠屋」是香港式的「貧民窟」),真的大開眼界!果然是人間煉獄!這裡不但環境惡劣,還有很多牛鬼蛇神!一見我扶著老伯,就以為我是社會福利人員,想問我討錢,當我說自己不是,就沒有人再理睬我,無聲地走開,有點戲劇性。就因為這樣,老伯寧願用此床位放置雜物,自己卻睡在路邊。我在想:「我怎樣可以幫助他呢?帶他前往專門收容路宿者的『仁愛之家』嗎?」,也許亦是一個方法。我的腦子不斷盤算,然後我記起了,張默石神父是與一間安老院合作的,不如請神父幫幫忙吧!我答應了老伯,必會為他找到居所。

        我從神父的口中,得到了老人宿舍的電話,便致電給那位傳道員,跟她約定了時間,與老伯會面。談起來才得知,他原是教友,很久以前,他在廣州石室聖堂裡讀書的時候已領了洗,還懂得念聖母經的頭兩句。原來我為天主找到了一隻迷途的羔羊!想不到事情會這麼順利,不出兩星期便有了解決方法!期間,我每晚下班都會探望他一次,很多路人經過,都會以奇異的眼光看著我們,像以他們的眼睛進行詢問:「為甚麼一個身穿整潔洋服,拿著公事包的人,竟然可以在路邊與一個骯髒的路邊人坐著談話呢?」。是實上,要幫助他絕不輕易,他因為時常失禁,身體常發出陣陣臭氣,不易接受。從前我只是服侍神父和主教,從未面對過這樣的老人,今次天主才給了我真正的考驗。

        復活主日的中午,我帶著老伯前往老人宿舍,他吃了午飯後我便跟他告別。終於放下了此心頭大石,那種喜悅的心情實在難以形容。我在大路上高舉雙手大聲呼叫:「感謝天主!」,嚇得前面有兩位婦人回頭觀望。

        我很明白,一個個案的完結,並不代表我的任務宣告結束。相信我要時刻醒悟,因為天主隨時隨地也會有新任務給我!這個四旬期過得真真痛快,希望明年也有同樣的收獲吧!感謝天主!

-完-

赤子豪情

我們的使命

作者:天  倫 作品日期:1993年11月14日
 
*媒介:天主教香港教區輔祭聯會──輔祭通訊月刊(第五期)
 

        耶穌說:「你們是地上的「鹽」、世界的「光」,你們的「光」當在人前照耀...。」(瑪 5:13-16)。這個比喻,要我們做到,實在難度極高。「光」與「鹽」都是死物,但卻有活生生的功能,可說是「活」的「死物」。那麼,叫我們人類怎樣學習它們去生活呢?輔祭們如遇上類似的難題,通常會找神父指點迷津。不過,神父們很多時候會給我們相同的答案:「自己去體驗吧!」。這樣聽來似乎有點失望,但深想一層,神父們並沒有為難輔祭之意,而是有箇中的道理。你有多年的輔祭經驗為根底,常與司鐸們一起工作,好應當學懂了,怎樣從自己的生活去體驗這些道理,如果還未學懂,就應當好好地反省一下,祈求天主聖神指導你去學習。那麼,現在就讓我們一起祈禱,讓聖神指引我們,成為主的「光」與「鹽」吧!

        「光」:常在黑暗中發揮作用,而人也依賴光去生活和行動。人在黑暗中行走常會迷途,但若有光芒照射,就能看清自己所做的一切。我們做基督徒的,應當藉著聖神所傾注的能量,成為主的光體,去發光發熱,照耀世界的黑暗之處。沒有人把燈放在斗底,應當放在燈檯上。如果你把燈放在斗底,只能照耀自己,沒有人會看得見。但若你把燈放在燈檯上,就可以把全屋照耀。可惜,許多基督徒也選擇了當「斗底之燈」。我們每個主日回到聖堂參與感恩祭,參加善會的工作,舉辦活動,所有的行動也只在教會的內部,自我封閉,未能把天國的喜訊傳揚開去。其實,「禮儀」和「祈禱」,也帶給了我們很大的動力,幫助我們成為上主的光體。若我們要發光發熱,就先要吸收能量,而「禮儀」就是我們的加油站。當我們把能源耗盡,又回來加油,這是一個循環。我們當輔祭的,最接近祭台,正所謂「近廚得食」,必享有無限的「恩寵」作為動力。「恩寵」是上主給你的工資,你收了這麼多,好應當有所行動。當你踏出門口,世界到處盡是黑暗的境地,很需要上主「屬神」的光芒來照耀,我們實在沒有任何理由,拒絕成為上主的工具,現在就開工吧!

        「鹽」:有潛移默化的功效,能自然地使食物感染鹹味。但是,「鹽」要擁有鹹味,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,而是經過長年累月的醞釀。若我們想擁有潛移默化的力量,就需要「神修」的鍛鍊。對我們輔祭來說,「神修」卻更重要。「禮儀」、「祈禱」和「閱讀聖經」也是很好的神修活動。耶穌說:「【鹽】若失了味,它再毫無用途,只好拋在外邊任人踐踏罷了。」(瑪 5:13)。我們基督徒,若失去了「潛移默化」的功效,也是再無用處。所以,我們當輔祭的,應當非常著重「神修」,好讓自己不要成為教會裡的廢物!免得被天主拋在外邊任人踐踏!

        「潛移默化」並不是一種囂張的行動,而是謙遜的效應。所以,我們的信仰,應當在人前自然地流露,而不是刻意地,在人前炫耀自己的基督徒生活。只要你在生活中謙遜地為人服務、行善避惡、愛主愛人,人們自會認出,你是上主的門徒。弟兄們,現在就為你們的靈魂穿上白長衣,成為上主的「光」與「鹽」吧!

 
-完-
 
赤子豪情